煙波十里的淮水邊,歌女唱著悽婉悠長的小調兒,聲音飄進了曜巷深處。
桓府正堂,正坐著兩位士人,一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身著一襲玄紫長袍,一雙細長的眼閃著寒光,他雙眉微微一挑,不自覺的撫上長鬚美髯。
正堂中靜默一片,兩側伺候的下僕紛紛垂下頭,神情隨著對坐二人的悠閒,而顯得放鬆。
那中年士人眉頭一挑,聲音抑揚頓挫,隱含著喜悅,緩緩的嘆道:“金陵,又要變天了。”他帶著得意的眸光瞥著端坐對面,正悠閒自得的品茶之人身上。
那人一襲素袍,周身氣度疏遠淡漠,收到這一計眸光,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下一瞬,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疏淡的眸光看向門外綿綿雨絲,雙唇微微揚起,擤了擤鼻子,悠悠的道:“風來矣。”他的鼻音濁重,一口的洛陽腔。
外間綿綿細雨落地清脆而柔和,夾雜著由遠至近的急促的腳步聲,傳進堂內。
一個身著短衣的護院進門來,他略微抬眸看向對坐的兩人,面色由方才變得更加緊張。
他拱手行禮,繞到眉眼細長的紫衣士人身後,以手掩唇,在那士人耳邊低語。
紫衣士人狹長的雙眼微微一頓,眼珠極快的轉了兩轉,轉頭對悠閒疏淡的素袍士人一拱手,道:“謝兄靜候,某有事處理。”
白袍士人略一點頭,復執起手邊的茶盞。紫衣士人已腳下生風般,焦急的隨護院出門。
楊毓策馬而行,忽而快些,待奔出數丈遠,她又慢悠悠的等等身後的桓秋容與阿桐,如此不遠不近的,反而讓桓秋容更急,她小心翼翼,亦不敢太過急速,不一會額間冒出些許薄汗。
:“哈哈!阿毓縱馬是瀟灑肆意,阿容卻是心驚膽戰,有趣有趣!”阿桐不會騎馬,只能由著下僕牽馬,他便悠閒的跨坐在馬背上,看著桓秋容的狼狽。
桓秋容玉顏燻紅,粉腮薄面,杏眼帶笑,她轉眸瞥了阿桐一眼,笑吟吟的道:“從前只聽過五十步笑百步,今日才見了百步笑五十步。”說著,她面帶可惜的搖搖頭,自唇舌間發出嘖嘖的聲音道:“若說你是個小童,這今年也堪堪滿了十歲。若說你是個男兒郎,卻未見過只願與小姑子拌嘴為樂的真男兒。”桓秋容偏偏頭,狀似無辜的看著阿桐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的小臉。
阿桐本就粉妝玉砌,這一生氣,雙頰更加紅了幾分,臉耳根也有些泛紅,那雙澄澈的眼一瞬不瞬的看著桓秋容道:“你也算個小姑?”
這幾個字一說完,阿桐放聲大笑道:“我還當你是扮作女裝的傅粉俏郎君呢!”
:“你!”桓秋容揚起手中的馬鞭作勢要揮過去,阿桐見狀反而笑的開懷道:“你敢打我?”說著阿桐看向不遠處的楊毓。
而楊毓正在原地等著二人,一見桓秋容舉鞭,楊毓卻未上前制止,只用一雙幽幽的眸子看著她。
桓秋容舉著手中的鞭子,雙眸一紅,貝齒一咬下唇,馬鞭落了下來,卻打在身下的馬臀上,小馬嘶吼一聲,猛然衝了出去。
桓秋容雙手穩穩的抓著韁繩,小馬掠過楊毓身側,卻沒有停下來,直往前狂奔了數里遠才逐漸慢下來。
馬兒漫無目的的溜達上了長滿青草的小山坡,桓秋容一拉韁繩,馬兒慢慢的停了下來,她翻身下馬,獨自在草地上仰臥了下來,人間四月,芳草萋萋,將她整個身姿埋在一片蔥鬱之中。
:“豎子!竟敢告狀!”桓秋容低低的罵了一句,又想起楊毓那幽深的眼神,不由得心裡更加惱火道:“我這火暴脾氣怎就未沉住氣,這下阿毓姐姐真的惱我了。”她眸光瞥過小馬,只見它正低著頭在草地上啃草。
桓秋容深嘆一口氣:“哎!”她百無聊賴的翻了個身,俯臥著,她跑了這麼遠,也不知他們能否尋到自己,想到這裡,桓秋容眨眨漆黑的眸子,笑著道:“就算惱了我阿毓姐姐也斷不會不理我。”
:“姚君!”
耳邊傳來一聲呼喊,這聲音來自不遠處的小亭子,桓秋容本不願多理,卻隱隱的覺著這清朗又散漫的語調有些耳熟,她微微抬眼看去。
只見那人面如冠玉,他眉梢細長,雙眼狹長,一身淡藍素袍卻是浪蕩不羈的模樣,正笑著抱拳。
那人對面是個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戴著一頂氈帽,一身赤褐色長衫,外罩著玄色坎肩,腰間挎著一把彎刀。
他大概三十歲上下,面色黝黑,鼻樑硬挺,雙眸似寒星射出逼人的光,嘴唇略厚,他微微揚唇而笑道:“梁君神色尚好。”
城主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