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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這是一曲鮮卑民歌,“阿幹”鮮卑語中兄長的意思,征戰中原的胡人,難道就都沒有心嗎?就沒有至親至愛的親人?

不。

人生於世,都有珍惜珍貴之人,這一曲,將胡人忘卻的親情與鄉情挖了出來。

胡人正面面相覷之時,羽弗慕自眾人身後,晃著微醺的身體,走了過來。

琴聲戛然而止,楊毓慢條斯理的起身,衝著羽弗慕盈盈一拜,笑著道:“郎君可還記得阿毓?”

羽弗慕驚詫了一瞬間,眉毛略微一挑,那雙毒蛇似的雙眸充滿了傲慢,他略一勾唇,笑著道:“我的極樂鳥,飛回來了。”

楊毓笑著道:“郎君又想捉了阿毓?”

:“是。”羽弗慕少有的坦白。

楊毓略微偏偏頭,笑著肆意:“我是來邛城悼念故友的,郎君若是想捉阿毓,只能得到一具屍體。”

羽弗慕看著楊毓腰間的短劍,不屑的笑了:“你要自刎?”

楊毓搖搖頭:“我不想死。”

羽弗慕雙眸一眯,笑著道:“你曾傷了孤王的臉,還這般送上門來,豈非尋死?”他邁著步子,向楊毓走來。

楊毓挺直著腰背,笑的愈美豔。

這一笑,羽弗慕先是被這絕世的美貌一震,怔了一怔,接著,滿腹狐疑衝上心頭,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之間停了下來。

:“你到底意欲何為?”

楊毓偏著頭,笑容與尋常人家的少女一樣,充滿了天真:“悼念亡人,請容阿毓一曲。”

羽弗慕自傲慣了,他相信,眼前這個愚蠢的小姑子,已是他囊中之物,他揚唇而笑:“酒來!”接著,一撩衣袍,坐了下來。

楊毓微微點點頭,席地而坐。

指尖撩撥琴絃,是胡人熟悉的民歌。

胡人士兵們好奇著,卻沉醉在這聲聲曲調之中。

太久,太久沒有回家了。

家裡的老翁老母可還康健?

弟妹有沒有調皮?

新娶的婦人,是否整日立在帳外,翹以盼?

三年又三年,原先還常數著日子,時間久了,也就淡忘了。

淡忘,絕不是忘記了。只是讓這沒完沒了的軍旅行程,不那麼苦澀。

阿幹西,我心悲,阿幹欲歸馬不歸。為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幹為阿於西。阿幹身苦寒,辭我土棘住白蘭。我見落日不見阿幹,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胡人不自覺的吟唱起來,不是漢語,而是用家鄉之語。

楊毓聽不懂這歌詞,卻能感受到他們的心情。

慢慢地,歌越唱越悲,酒越喝越多。

隱約之間幾個胡人倒下了,人們沒有在意。

逐漸的,更多,更多的胡人倒下。

羽弗慕醉眼朦朧,轉眸看去,只見一片胡人醉臥沙地。

他先是勾唇一笑,接著,不知為何,突然後背冰涼。

他不可置信的轉眸看向楊毓,想要站起來,卻現頭暈目眩,相較於身後潰不成軍計程車兵,渾身動彈不得讓他更加懼怕,這一刻,他渾身冰涼。

楊毓始終含笑,眸光沒有一絲波瀾,身後,樹叢之中。

影影綽綽之間,一眾漢人士兵一如楊毓一般,含著笑意,行路整齊劃一的走了出來。

他們戰甲鋥亮,鐵劍冰涼。

一步、一步、一步。

越來越近,羽弗慕狂叫一聲:“惡婦!你敢害孤!”

楊毓雙手撫在顫動的琴絃上,琴音休止,她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羽弗慕,笑著道:“郎君姿容甚美,就如翱翔於天的雀鳥。”

:“與這一地沙塵甚配。”

:“吩咐工匠,造一頂鐵製鳥籠,將羽弗慕押回金陵。”

身後一眾漢人士兵忍著要笑出聲,紛紛聳著肩膀,垂頭抿唇。

這女郎分明風雅豔麗,說起話來更是句句雅謔,初初聽之並無不妥,細品之下,才覺,這不是如同好色紈絝郎君一般的語氣?

沒人知道,這些話,羽弗慕曾對楊毓說過差不離的,楊毓今日稍作修改,還給了他。

他沒有機會將楊毓真的關進鳥籠,她有。

:“女郎,那些士兵該怎麼辦?”邱永拱著手站在一邊,恭敬的問道。

楊毓看向這座古城,雙眉緊蹙,想起了曲湯。

這個殉城的城主。

:“曲城主與那三百餘士族女郎,還有那些喪生的兵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