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該如何為百姓庶民謀福祉呢?
他眸光看向謝安和王晞之,像只覓食的小狐一般。
二人感受到那一道目光,卻覺得滿心歡喜。
十一月初三,單日,金陵天氣急轉直下,天空不時的飄起雪花。前方的謝元清已經將叛軍趕至金城,由於金城地形相較於蜀地更加複雜,山地崎嶇不宜行軍,戰事竟然再一次相持不下。
敵軍勢力越來越小,卻不時的騷擾著北府軍,終於,在一場大雪中,北府軍指揮失誤,落入叛軍陷阱,損失三萬兵士不止,謝元清身受重傷,泣血求助。
距離金城最近的城池兵員緊張,還是成都城主熊陽,親率一萬精兵先行前去援助,將局勢再次穩定下來。
訊息傳回金陵,楊秀領受皇命,披掛上陣,帶領三萬晉軍奔赴金城。
半年後,以楊堅為首的胡人叛軍,被徹底的趕出了大晉。
楊堅,不,普六茹羅延,命喪金城。
慕容嚳親送降書到金陵,正式臣服,被今上冊封“幹祿王”,年年上供,歲歲稱臣。
交趾之濱,東萊山上。
東萊山三面被蔚藍的大海所包圍著,一面接壤大晉,再往北乘馬車,一兩天大概就能抵達交趾。
楊毓曾想,王靖之死遁離金,為何不乾脆離開大晉呢?想來想去,大抵是對故國誠摯的愛,使他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這塊土地吧?
時至冬夜,雪花輕靈的自空中緩緩飄落,落入海面,緩緩的消融在水中。落在山頂那處種滿翠竹的庭院中,世界變為一片素白。
耳聽著海水沖刷著礁石的聲音,鼻尖能嗅到薰香異香與淡淡的海水味,庭院中三五間房舍,亮著溫馨的油燈,讓人沒來由的心安。
他們並肩站在庭院中,圍爐賞雪,談笑風生。
她看著雪中的他,輕聲笑道:“否,貪慾、不滿、愚痴、憂傷、苦悶,皆是因人發乎自我利益考量後出現的煩惱。”
他笑著攬過她的肩膀,她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他遲疑了一瞬道:“你看這東萊山的景色可美?”
楊毓眯著眼,點點頭:“甚美。”
他接著道:“卿可曾念及,緣何你眼中的景,皆是至美呢?”
楊毓抬眸看著他:“郎主說,為何?”
王靖之每每聽見她這般喚他,就會覺得渾身的毛孔全部舒展了一般,舒爽的難以言喻,不自覺的笑道:“因為,你的心善於欣賞萬物,其所及之處,皆是至美。饒是如此,你還是知曉人世的險惡,人生的不易。坦白如卿,至真如卿,依然會愚痴,會憂傷,會苦悶,那是因為,我們是富於感情,善於思考的人,而非道君佛陀。道與佛指引我們向善,向美,我們誠心信奉,努力去接近,如此也就足矣。”
楊毓笑著道:“郎主如今愈發愛訓導人了。”
王靖之輕咳了一聲,面色燻紅,連帶著耳垂也微微泛著粉紅。骨節均勻的手指一路順著她的手臂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清歡的道:“說給我們的孩兒聽。”
:“不知羞。”
:“我親自種的因,何須知羞?”
:“你看!”楊毓指著山下嫋嫋升起的炊煙。
王靖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下不知名的小村莊中,萬家燈火,炊煙冉冉升至半空,人間啊,真美。
他側目看著身邊笑容清豔,眸光流光的女子,心中被填滿。俯下身子,吻上她的鬢髮。
此生,不曾虛度。
楊毓微眯著眼,感受到一道飽含深情又輕如點水的一吻,轉眸看去,正撞進了這雙深邃澄澈的眸子。
二人燦然而笑。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是我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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