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對著扶言之的那一瞬,荀久內心都是崩潰的。
她從未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用劍指著最愛的人。
不得不殺而又不能殺。
這種感覺,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荀久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糾結,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恨,恨扶言之這個惡魔的殘忍,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新月朦朧,光影投射在密密匝匝的林間,暗影斑駁而繚亂,像張牙舞爪的魔鬼。
扶言之身下的黑鳥們越來越近,籠罩了本就微弱的月光,四周充斥著幽靈般的死氣。
他再一次將玉笛貼近妖嬈的紅唇邊,曲聲哀婉而又悲壯,每一個音符都好像訴說了五百年前的點點滴滴,都好像在為鳳息被萬箭穿心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的那一幕而送葬。
“哐當”一聲劍身落地的聲音響起,荀久捂著耳朵癱坐在地上,嘴裡不停地喊,“別吹了,別吹了!”
這隻魔從岷國回來以後,果然比以前更加強大了,之前在岷國九重宮,荀久還能抵擋得住他的笛聲誘惑,如今卻沒辦法了。
扶言之並沒有聽她的話,曲調幽幽,唯美哀慼,將隔世過往訴說得點滴不漏。
吹奏的時候,他纖長的眼睫下那雙眸認真注視著她。
此時的她看起來脆弱不堪,好像被風雨沖刷即將凋零的花朵,精緻的面容上,那一雙黑水晶一般的眸子閃爍著水光,讓他有一種想下去觸控一下的衝動。
意念至此,扶言之分毫未察覺自己的笛聲停頓了下來。
荀久終於從魔音中擺脫出來,她拄著劍撐起身子,仰起小臉,對著天空大喊,“扶言之,你放了他,我跟你走,你聽到了嗎?放了扶笙,我跟你走!”
“呵——”扶言之冷笑,“我放了他,誰來放過我?”
這句話,他幾乎是低吼出來的,血眸更加殷紅,妖邪無比。
“這世上那麼多人的愛情都能開花結果,可是我呢?我從小沒有母親,更沒有人教我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愛上鳳息的時候,我義無反顧,那一刻,我所有的認知都告訴我,她是個值得信賴和寵愛的女子,也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女子。那個時候,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我不可以愛鳳息,不可以娶鳳息?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世俗這道枷鎖卻再也不肯放過我。你們人類最喜歡說‘公平’二字,你告訴我,世俗對我公平嗎?”
荀久沒想到扶言之竟然會在她面前說這些肺腑之言。
眸光微微一動,她握著寶劍的手指緊了緊,卻是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再激怒他,因為這些屍體一旦進了燕京城,將會造成瘟疫。
瘟疫這種東西,殺人於無形,根本不用開戰,整個燕京就能在短短數日內變成一座死城。
回籠思緒,荀久看著他,耐心勸說,“扶言之,你錯了,一直不肯放過你的,是你自己。”
“你胡說!”他大怒,手中玉笛狠狠一揮,一道凌厲的青光頃刻襲向荀久。
荀久抄起寶劍快速一擋,避開了扶言之的攻擊。
冷冷瞥她一眼,扶言之面部猙獰,“本尊要用行動證明,我沒錯,鳳息沒錯,錯的,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鳳息說,對付殘忍的辦法,就是比殘忍更殘忍,我今夜便聽從她的囑咐,將燕京城變成人間煉獄,哈哈哈……哈哈哈……”笑聲戛然而止,他忽然又變得小心翼翼,聲音充滿了愛憐,“這樣的話,我就能召回鳳息,我要讓她看到,整片大陸的生靈都將拜倒在她腳下成為奴隸,供她驅使。”
荀久咬著牙,心道這個瘋子果然是無可救藥了。
“你!”眼神一厲,他突然朝著荀久這個方向看過來,玉笛直直指著她,殺意四起,“若是敢壞我好事,休怪本尊直接毀了這具身體。”
荀久大驚,“不要!”
勾唇一笑,唇邊笑意森然,扶言之對她招手,“你過來。”
“你想做什麼?”荀久往後退了兩步,眉心皺成一團。
扶言之輕笑,“本尊很好奇,你當年都快被封神了,為何後來會輾轉到了北海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我的事,你無須知曉。”荀久面無表情,骨子裡卻滿是警惕,她並不害怕扶言之會傷害她,她怕的是扶言之會傷害扶笙的身體。
“你看起來很緊張。”扶言之像是會洞察人的心思,微微一笑,語氣滿是篤定,“你的心跳很忐忑,你在害怕我傷害他。”
荀久心中暗罵了一句,趕緊擺正臉色,以免被他看出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