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扶笙冷然開口,聲音滿含怒意。
“沒病,看什麼診?”女帝眼珠子都不曾轉動一下,緊緊盯著龍紋帳頂。
“那你之前昏倒是怎麼回事?”扶笙壓抑著聲音,努力想讓自己靜下來。
“我無事。”女帝收回眼,餘光往荀久這邊一瞟,淡淡說道:“只不過那夜批閱奏摺累得睡過去而已,是宮人太監們以訛傳訛。”
扶笙抬眼看了看她面上和嘴唇上的蒼白色,周身氣息陰沉得快讓人喘不過氣,“以後,所有的奏章都直接送去我府上,你不必再看了,除非你肯乖乖配合醫治直到痊癒為止!”
“子楚……”女帝輕喚,“你不必緊張,我休息兩日就好了。”
“陛下……”扶笙喊得有些語重心長,“如果你真的想為臣分憂,想讓臣不要那麼累的話,請你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不要忘了,敵人無處不在,只有時時刻刻站在高處,才能用最銳利的目光看清腳下的路,你不是一個人在走,你還有臣,而臣……亦只有陛下,這條路上少了誰,都將走向支離破碎。大燕的江山,不該在你我手中結束。”
“這些道理,我懂。”女帝鄭重點點頭,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將沒出口的話嚥了回去,指了指旁邊的案几,輕聲道:“那上面有一份拜帖,你看過之後酌情安排罷。”
扶笙站起身,緩緩走至案几前,將上面的燙金拜帖拿起來開啟一看。
那一刻,荀久分明看見扶笙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許久未曾回神,如玉的面容隱在鏤空雕破圖風的陰影裡,神色明滅不定,似感慨,似糾結。
女帝伸手捏了捏眉心,緩緩道:“我本不想他來,可這份拜帖到皇宮的時候,他已經從魏國啟程了,最多不會超過五日,他便能到達燕京,到時候,你安排人去接一下罷。”
“臣領旨。”扶笙回籠思緒,淡淡應聲,手指卻在不經意間將拜帖捏皺了一個角。
荀久依照扶笙的指示過去給女帝請脈,病情果然提前加重了,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荀久緊緊皺眉,神色凝重的樣子看得扶笙呼吸緊了又緊。
“如何?”荀久指腹離開女帝腕脈的那一刻,扶笙立即上前來緊張問。
荀久定了定心神,小聲道:“還請殿下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同女皇陛下單獨說。”
扶笙流轉不定的視線在她身上徘徊片刻,最終一言不發出了內殿。
荀久重新坐回龍榻側,喟嘆一聲,“陛下,您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這次昏倒了兩日只是開端,倘若您再不取出腹中的東西,下次昏迷很可能就不是兩日,或許是五日、十日、甚至可能……”
“甚至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是嗎?”女帝定定看向她。
荀久啞然,好久才點頭。
女帝自嘲地笑笑,並未再說什麼。
病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任何止痛針和藥方都起不到作用了,荀久一時躊躇。
花脂很快便端了荀久吩咐的杞實粥回來。
“有勞姑姑。”荀久謙和一笑,“剩下的事,我來罷。”
“這……”花脂一臉為難。
“退下去!”女帝虛弱地擺了擺手。
花脂放下托盤後,迅速退了出去。
荀久端起三寸深的蓮紋青花小碗,用湯匙盛了杞實粥送到女帝嘴邊。
女帝兩手撐著床榻坐起來,就著她餵過來的湯匙輕輕吃了一小口。
昏厥兩日初醒,想必她腹中空得緊,不多一會兒便將一碗粥全部吃完。
荀久放下小碗,問她:“陛下可還要再進一碗?”
“不必了。”女帝靠坐在床頭,聲音極其虛弱,好久後才看向荀久,“荀府被抄家,你可曾恨過朕?”
恨過嗎?
荀久在心中問自己。
興許是恨過的。
剛穿越來就成了孤女,況且她還繼承了原身的記憶,那種一夜之間沒了家的感覺,至少原身是恨過的。
默然少頃,荀久莞爾一笑,“恨沒恨過,我爹孃都已經不在了,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女帝啞然失笑,未答她的話。
“陛下……”荀久繞過這個話題,直接問,“您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才會拒絕太醫院的人來看診?”
女帝反問她:“還有什麼比腹腔內長了東西被人誤以為是懷孕更難以啟齒的嗎?”
“病痛乃人生常事。”荀久道:“陛下不該為此感到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