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不知道仙雲館也有西廠的份,而唐泛也不過是沾了汪直的光,他們只知道,能夠在仙雲館請客的人,不是有背景就是有門路。
既然新來的唐郎中來頭這麼硬,誰還會不識時務和他過不去?
反正現在受折磨的只有尹元化一個,又跟他們沒什麼關係。
宴上,唐泛也沒有按照以往規矩,帶上副手,而是讓戴宏明他們出席,這又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唐泛不把尹元化當回事,也不怕得罪梁侍郎。
戴宏明他們是我的自己人,跟著我就有肉吃。
虛虛實實,唐泛將兵法裡的東西全用到官場上,一個月後,他不僅在河南清吏司站穩了腳跟,而且說一不二,有了尹元化的前車之鑑,沒有人再敢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然而唐泛也並非一味用威勢壓人,有了隋州的幫忙,他對司內每一個人的履歷瞭然於心。這個司員在京城家裡頭有七十老母,他在買藥鋪給阿冬買秋梨膏的時候,也會順便買一份艾草,讓司員帶回去給老人家泡泡腳;那個司員家裡頭有親人在生病,他則會酌情讓對方早些下衙,可以回家照顧親人。
不過對於那些個偷奸耍滑的人,唐泛也沒有留情,像之前那個巴結尹元化的司員,因為仗著有尹元化撐腰,很不將戴宏明他們放在眼裡,在那天開會之後,他還看不清形勢,對唐泛交代的任務敷衍了事,結果被唐泛直接架空,踢去幹些不痛不癢的雜活。
如此一來二去,恩威並施,戴宏明等幾人果然對唐泛感恩戴德,幹起活來也分外賣力,整個河南清吏司完全變了天。
在這種情況下,尹元化反倒變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
當然,他要是識時務,唐泛也不會跟他過不去,畢竟唐泛是來做事的,不是來整人的,但尹元化對那天的事情始終耿耿於懷,雖然暫時不敢搗亂了,可也不會主動做事,說白了就是消極怠工。
但尹元化這樣,唐泛還真沒法怎麼樣。
他雖然掌管河南清吏司,但像員外郎這種品級的官員也不是他可以說了算的,他也不願意跑去張尚書那裡告狀——現在整個朝廷風氣就是如此,連尚書都不怎麼幹活,你不能拿著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更何況上次能夠讓尹元化吃癟也不乏偶然因素,可一不可再,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唐泛不能給上司留下“好鬥分子”的印象。
所以尹元化奈何不了唐泛,唐泛同樣奈何不了尹元化,如無意外,這種情況還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在刑部的半年時光很快匆匆過去,除了一開始小小露了一把風頭之外,唐泛之後的言行可以稱得上務實低調。
對內,他已經對司務逐漸上手,說一不二;對外,則結好其他各司,從來不搞特殊,有功勞都讓給別人去領,如此一來,唐泛很快就在刑部混得如魚得水,跟同僚相處極好,再也沒有人會說這位唐郎中是“外來戶”了。
他也終於得以喘口氣,輕鬆一下了。
這半年來,他早出晚歸,幾乎連假日都泡在刑部,為的就是將之前所有舊案重新整理,找出那些已經不符合世情,或者《大明律》裡沒有規定的案子,然後根據這些判例,重新撰寫一篇《問刑條例》,作為《大明律》之外的補充,以備後世官員參考引用。
這是一項非常浩大繁瑣的工程,半年來所完成的,也不過是十之一二。
當然就算現在完成了,這份東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派不上用場,但唐泛相信,總有一天,它會有用的。
如此轉眼就到了成化十六年開春,阿冬也已經十歲,這段時間她跟著隋州學武,武藝大進的同時,身體也跟抽條似的長起來,不復之前胖乎乎的模樣,倒有些半大姑娘的清秀影子了,不過性子倒還不變,依舊是大大咧咧沒什麼心事的模樣,反倒因為學武的緣故,多了幾分颯爽。
為免她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武夫,將來嫁不出去,唐泛一有空就不忘逼著她讀書,結果事實證明,阿冬確實沒那個天賦,她連本論語都背不下來,所幸還通曉文字,唐家總算沒出個文盲,唐泛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這段時間,隋州依舊忙碌,在他的調教下,北鎮撫司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拖沓憊懶,效率低下了,然而自從南城幫的事情過後,白蓮教就像是徹底隱匿了蹤跡一般。
此事隋州曾與唐泛合計過,兩人猜測白蓮教很可能是吸取了南城幫的教訓,不會再輕易浮露在水面上,估計段時間內也不會再出現在京城了。否則的話,天子腳下,有錦衣衛和東西廠在,白蓮教就算再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