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榜不久,家中有子弟中了舉,老爺子高興之下,就下令擺宴慶祝。
這擺宴的人家可不一般,這帖子一下,縣上有頭有臉的人家全都來了,連縣太爺也親自過來祝賀。
那些沒收到帖子的,也要想盡辦法混進去吃個飯,要是能借此認識上主人家,又或者當地的父母官,那可就賺大發了。
不用說,這戶人家姓賀,正是唐泛長姐唐瑜嫁入的那個賀家。
至於中舉的,卻不是唐泛的姐夫賀霖,而是賀霖的弟弟,也就是賀家幼子賀軒。
長子是用來撐門面的,幼子是用來疼的,家中老么中了舉人,賀家長輩自然高興得很,賀家上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前來捧場的賓客也很多,門子收紅包收得手都軟了,眼看來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一些沒收到請柬的也想進來渾水摸魚,連忙攔住不讓進。
裡頭從正廳到院子,足足擺了十幾桌,廳堂裡坐的,自然都是縣上的大人物,縣太爺,縣丞,主簿等等逐個往下,還有不少有頭有臉計程車紳,賀家的世交,姻親等等,按照地位的逐個往外排,不那麼重要的就分配到院子裡的位置。
灶房裡忙得熱火朝天,菜一道道流水似地上,據說廚子還是從京城請來的,色香味俱全。
賓客盈門,高朋滿座,來的自然不止是男賓,肯定還要攜帶家眷,後面便是女眷的活動場所,同樣也擺了十幾桌,賀家的女眷分列各桌,以便招呼到每一桌的客人,免得有客人會生出被怠慢的感覺。
“賀三老爺今兒個高中舉人,明年春闈想必也能一路暢通無阻,一門二進士,屆時可真是光宗耀祖了!”作為今日主角的妻子,韋氏也在這一桌上,客人自然是要挑好聽的話來說了。
韋氏果然聽得眉開眼笑,嘴巴明明已經快咧到耳朵邊了,還要謙虛道:“這可不能亂說,天下人才濟濟,我家老爺僥倖中了舉,也不能下此定論,傳出去了,未免要說我們家太狂妄!”
一名與她相熟的女客就笑道:“你也不必過謙了,想你家老爺今年不過二十五歲,便已經是舉人老爺,放眼大明朝已經算是少年早達的了,天底下那些七八十歲還是老秀才的,可曾少了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聽這番話,眾人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往隔壁桌上瞟。
原因無它,隔壁桌負責招呼客人的,正是賀家二奶奶唐瑜。
按照時下的觀念,外人應該稱為賀唐氏。
韋氏看了唐瑜一眼,後者面色如常,臉上帶著淡淡而得體的笑意,一邊在給旁邊的女眷介紹菜色,也不知道聽到這些話沒有。
她便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像我家二伯,才學是有的,可惜運道不好,這才會屢考不中!”
旁邊有一名女眷撇撇嘴:“這都三十多歲了罷,還考不中,只怕也沒什麼指望了。”
又有一人小聲道:“偏生還迂腐又清高,聽說成天悶在家裡讀死書,虧得賀家家大業大,才養得下這等閒人,否則還不早就傾家蕩產了?”
韋氏也不接她們的話,徑自低著頭吃菜,一邊微笑傾聽,臉上那股春風得意自然是怎麼都掩不住的。
當年賀家老大賀益中進士的時候是二十七,若明年賀軒能得中,那也只是二十六,到時候又會成為賀家上下的驕傲,也難怪韋氏會與有榮焉,夫妻一體,自然是妻憑夫貴。
那邊有個丫鬟腳步匆匆,徑自往唐瑜那桌走去,一直走到唐瑜身旁,彎腰附耳與她說了什麼。
卻見唐瑜臉色微微一變,旋即起身,將韋氏請到一旁,輕聲對她說:“弟妹,你二伯身體有些不適,如今回房歇息了,我先過去看看他,這裡就拜託你照看一下了。”
韋氏露出訝異的神色:“二伯身體可要緊?不若去請大夫過來罷!”
唐瑜忙道:“不必興師動眾了,想來是酒吃多了,歇會兒便好,那這裡就勞煩你了。”
韋氏道:“那嫂嫂快去罷!”
唐瑜向她道了謝便跟著丫鬟走了。
見她匆匆離席,大夥都有些奇怪,見韋氏重新坐下,便都問她。
韋氏笑道:“說是我那二伯酒吃多了,身體不適。”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其中玄機,一人就笑道:“怕不是酒喝多了,是醋灌多了罷?”
醋灌多了,心裡頭就泛酸。
唐瑜不在,其他人更加沒了顧忌。
另一人道:“要我說,這賀二也真是丟人現眼,自己沒本事,連弟弟的慶功宴,都如此甩臉子,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