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永州城裡哪怕是普通老百姓,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從小到大,她連乞丐都沒見過幾個。這甫一進村,看著那些在地上或躺或坐、密密麻麻的人,擠滿了整個村子,白驚蟄當場愣住。後來還是玉蓮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因為村子裡的難民成患,官府發不起賑災糧,便出了規定必須要登記在冊的人才領賑濟糧。白驚蟄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丫頭片子,又無父無母,管事的人死活不給她登記,任天寶娘跟玉蓮如何懇求也無濟於事。
玉蓮氣憤不過,回去的路上罵了一路。
走這一趟,白驚蟄才明白,為什麼村子裡那麼多難民但這間破廟裡只有她們。這上山下山的路太遠,好不容易吃點東西,走到半路就餓了。
天寶娘把碗裡的吃的分給白驚蟄一大半,“吃吧。”
原本已經在對面的草堆裡坐下的玉蓮又起身,走過來,看了眼天寶孃的碗,什麼都沒說就把自己碗裡的粥倒給她一些。
“玉蓮姐……”
“我這也是積德了。”冷冷地說完又坐了回去。
喝了一口那沒有幾粒米的粥,玉蓮又忍不住罵了幾句,邊罵邊吃,罵著罵著突然就哭了起來,把碗放在地上,最後一腳踹翻了地上的那隻陶碗。
白驚蟄不怎麼喜歡玉蓮,喜歡罵人,很兇,可是現在看她這樣,卻莫名難過。
看著泣不成聲的玉蓮,天寶娘起身,攬著她的肩,柔聲細語地安慰了好一陣玉蓮才平靜下來。
*
第二天等白驚蟄醒來的時候,破廟裡已經沒有玉蓮的身影了。天寶娘說玉蓮已經走了。玉蓮說這裡已經叫人活不下去了,她要去別處討生活。她一走,破廟裡就剩下白驚蟄和天寶娘兩個人了。沒了玉蓮,本就破落的容身之所愈發冷清。
春季多雨。
一天夜裡突然下起了雨,電閃雷鳴。破廟裡滴滴答答的,四處漏雨。外面一會兒雷聲轟轟一會兒閃電噼裡啪啦,似乎隨時能將這間破廟劈成兩半。
一道驚雷“啪啦”一聲,劃破天際,彷彿在額前炸開,白驚蟄被嚇醒。一睜眼就伸手在周圍摸了摸,發現原本睡在自己身邊的天寶娘不見了,心裡害怕,撇著嘴嘴角顫了顫,一個沒忍住,張嘴哭了起來。
不過任她哭得滿臉漲紅,也沒有一點聲音,幾乎哭得背過氣去。
破廟裡的門被風吹開,天寶娘出去關上,一回來就看到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
天寶娘身上的衣服有些涼,但貼得近了,還是能感覺到柔弱的體溫。被人這麼抱著,白驚蟄覺得沒那麼害怕了,慢慢緩了過來。
“想睡覺嗎?”天寶娘問她。
白驚蟄時不時地啜泣兩下,趴在她懷裡,搖搖頭。
“那想聽故事嗎?”
白驚蟄抬起頭,看她。
天寶娘不禁淺笑,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抱著她靠坐在一根木柱子上,用一件破布衣衫裹著她,一如以前給兒子講故事那樣,徐徐開口:“今天我們來講一個大將軍的故事。”稍微一頓,“咱們大晉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叫白守川。”
一聽這名字,白驚蟄猛地抬頭看向天寶娘。
後者全然沒有發現懷裡的小姑娘的異樣,繼續講著,“這位大將軍可謂是百戰百勝,只要有他在,就能護得一方百姓平安,免受戰亂流離之苦。百姓們都說他是守護神。”講著講著,聲音忽然弱了下來,漸漸陷入某種情緒裡,“要是咱們柳州也能有這樣一位將軍的話,那我們一家人就還在一起。天寶的祖父祖母都好好的活著,爹爹也沒有被拉去當兵,天寶也好好的待在孃親身邊,受父母疼愛。”
白驚蟄呆呆地看著她,看到眼淚從她臉上劃過的時候,小小的手握成拳頭用力地在心口上壓了壓,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滿得要噴出來,撐得她難受。就好像是一顆種子剛在身體生根發芽,轉眼之間便長成了參天大樹。
深夜裡,窗外透進來微弱的光亮。
白驚蟄動了動,坐直身體,扯著衣袖替天寶娘拭去眼淚,而後目光深深的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張還有不少細長傷疤的小臉上滿是鄭重,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伸手抱住天寶娘。
她說,
我,會保護你。
讀懂了她的話,自從孩子走丟後再沒流過一滴眼淚的女人,忽然溼了眼眶,抱緊了懷裡的孩子。
☆、chapter 13
據《百蠱雜說》載:“靈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