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馬車,斜靠著側壁感覺馬車走過石板路一路顛簸,心中起伏,卻是遺憾此時自己不在靈均身邊。雖然不能匡扶朝政,起碼可以安撫君心。
秦家回到早年居住的太傅府邸,所幸府邸一直有老僕打掃,很快就安頓已畢,即使這樣等容月安穩坐下泡上一壺清茶,已然月上中天。京城的月光似乎沒有家鄉的明亮,隱約能看見烏雲半遮著彎月,一點星光全無。敞開著窗子,初秋的夜風已經有了幾分涼意,秦容月含了一口熱茶,才感覺到溫熱的暖意順著喉嚨一直流下去。
容月知道太子來了。秦家的車馬剛到府門,盧毅連府門都沒進便告辭而去,卻是留下五十羽林衛。說是太傅初回京城難免人手不足,這幾日留下這些人,幫忙收拾宅院也好,看宅護院也罷,自當聽太傅安排。秦修遠心裡明白,早早讓人先把書房收拾妥當,沏上一壺新茶,備下幾個小菜。果然,才入夜,還未登基的太子靈均只帶了大太監洪公公和之前來的羽林衛右都統盧毅,從側門悄悄入了太傅府。
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吧,容月看見燈花噗的一爆,更顯昏黃的搖曳了幾下,趕忙輕輕抬手剔了燈花,加了燈油。雖然是靈均往日最喜歡的蜜蘭香,可一壺茶早泡的沒了味道。當年還嘲笑過靈均這茶太香,應是女孩子家喜歡的才是。原來泡過幾泡,便沒了那馥郁的濃香,只剩下入口輕輕擾擾的淡香。
“知女莫若父,太傅說你會一直等著,果然還沒睡。”
容月猛地抬頭,窗外越靈均長身而立,不知道什麼時候烏雲散去,一片月光灑落,正映著靈均那張看起來十分熟悉,卻又有幾分陌生的臉。三年未見,當年已經頗有幾分氣勢的少年,如今已經隱隱有了帝王威儀。無數次想象再相見的場景,卻沒有任何一次想到過如當下這般,濃濃的悲傷,淡淡的欣喜。
☆、願同塵與灰(上)
越靈均內裡一身縞素,外披著一件黑色大氅,一雙微挑的鳳目比年幼時更顯狹長,薄唇沒有什麼血色,整個人顯得像一柄出鞘的劍般的凌厲。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和太傅長談時的氣勢未散,還是清冷月光的作用,容月竟然覺得這樣的靈均氣勢逼得令人不敢直視。
“怎麼,許久未見,不認識我了?”越靈均微微勾起了嘴角,說道,“還奇怪你模樣似乎好了些,原來是腦子壞掉了做補償麼?”
之前那凜冽的氣質彷彿瞬間煙消雲散,眼前的人又和記憶裡那個熟悉的玩伴重合起來,容月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三年之間想要說給他聽的話太多,然而與今夜這短短兩個時辰的等待相比,之前那些年那些重要的事情好像又算不了什麼了。最後卻只是乾巴巴的吐出一句:“你還好麼?”
越靈均也收了故作輕鬆的笑容,微微點了頭,“還扛得住。朝外有鎮邊王,還算穩定。太傅終是應了中書令,我也算放下心了。”
容月聽他這麼說,沒有寬心反而愁容更重,“信得過的老臣,只剩下鎮邊王了麼?”
越靈均一怔,轉而灑然一笑,“你果然是長大了,他們都說女孩子天性更敏銳些?不用擔心,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太傅的本領麼。”
“我怎麼會信不過你。”容月趕忙說,“我原本不應當問,可是陛下正值壯年,怎麼會就駕崩了呢。”
越靈均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料想我不說日後太傅也會告訴你。父皇五日前遇刺,雖然避開了要害,可是中毒頗為猛烈,那毒,太醫見都沒見過更是束手無策。所幸毒性雖然猛烈,發作起來倒是沒有什麼動靜,父皇在睡夢中就去了。”
容月震驚的合不上嘴,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越靈均雖然說話時語調平靜,甚至比平素說話還少了些起伏,但容月能看到他眼角上還是隱約透露出一點溼潤。容月有些手足無措,原想著要好好安慰他,若是他消沉就陪他安靜的說說話,若是他悲傷就陪他喝喝酒發發瘋。可真到了這時候,竟不知道怎麼安慰如此平靜的靈均才是。只聽靈均繼續說道,“刺客是貴妃宮裡的一個女官,這女官進宮已經快三年了,竟不知道身負如此高明的武藝。行刺之後險些跑了,幸而大皇兄恰巧入宮,才將她拿住。這幾日正押在天牢審問。”
“那還不知道是因何刺駕了?”容月下意識的介面道。
靈均搖頭,隨即說道:“刺客還沒開口,母后懷疑是貴妃指示的,可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郭貴妃這麼多年安分守己,膝下又沒有子嗣,如今刺殺父皇,對她而言卻是弊大於利。這刺客,恐怕還是有人暗自送進郭貴妃宮裡的。”
容月稍定了心神,按著靈均的思路思索片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