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對舅父恭敬,哥哥很會給皇帝安罪名。
啟章說,恭敬?他心裡怎麼想的,我不信妹妹不知道。事已至此,妹妹還是打定主意要緊。
啟章走後,我連忙喚人去前面打探訊息,回說皇帝已得知觀主朱曉曉正是自己的表妹、順陽大長公主的獨女,因此龍顏震怒,降旨汴城府、大理寺一起調查道觀縱火、燒殺人命之事。順陽大長公主亦進宮來哭訴,說自己的女兒獨居觀中,無故惹來這等禍事,請朝廷務必徹查,還朱氏一個公道。
順陽大長公主是有功之人,又素與先帝親近,向來連啟家也要避忌三分。不想啟章竟燒殺了她的女兒,我便是想息事寧人,也張不開這個口。螅麞P任命黃智為汴城府尹,主持調查道觀失火之事。可惜這黃智剛直有餘,智力不足,查來查去也分辨不出眾多的焦屍之中究竟哪一具才是朱曉曉的,更查不出究竟是何人燒了道觀。
三日後,螅麞P過來問安,侍藥過後,他突然問道,母后知道廬陵王府的銀杏是何許人麼?
我心中一沉,彷彿還記得些,皇帝問她做什麼?
螅麞P說,朕命黃府尹去查道觀縱火的案子,只是查不出個眉目。今日他提議,從前文皇后的侍女銀杏曾隨文皇后斷案無數,也曾獨力為汴城府和大理寺辦過幾樁懸案。再過幾日就要下雨,趁著火場初情還在,請她來驗看,說不定能查出些端倪。母后以為如何?
當年我將文皇后困在王府中十數日,銀杏一直不見。我試探她,卻被她遮掩過去。“獨力辦過好幾樁懸案”,恐怕這最要緊的“懸案”,便是朱雲刺殺仁宗一案。可恨我竟尋不到她們主僕半點破綻。她在廬陵王府安分守己多年,不想今日又撞上來。
本宮以為甚好。只是她多年未曾斷案,也不知當年的眼力還在不在了。
螅麞P笑,多一個人看,總是多一分希望。母后既然也說好,那朕明日便命她去現場勘驗。早日查出真相,也早日還姑母一個安心。母后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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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姑姑說,我的房門被人從外面鎖死,若不是她派人將我救出,我必葬身火海。她又問,你可知自己得罪了什麼人,竟惹來如此殺身之禍?
我茫然搖頭,又問,姑姑既能救我,想必知道原委。
銀杏姑姑說,我不但知道是誰要害你,還知道他為什麼要害你。
我苦笑,我不過是個出家人,最與世無爭的,能結下什麼仇家?
銀杏姑姑笑了,那都是因為那個螅麞P啊。我不解,哪個高英?想了想,這才恍然,姑姑說的是高朗高公子?
銀杏姑姑說,他根本不叫高朗,他就是當今的高官家,螅麞P。
母親來到廬陵王府,見我安然無恙,頓時抱住我大哭起來。她說,她便知道朱家的女兒一個個都過不了安生日子,婚姻不諧,出家也就罷了,不想連出家也能得罪貴戚,偏偏我又沒有姑母的智謀膽識,這該如何是好?
銀杏姑姑勸道,殿下既知小姐無恙,還請寬心。眼下卻有一件難事,須得殿下相助。
母親擦了眼淚,何事?
銀杏姑姑說,啟家一日不除,小姐便一日不得安寧。未知殿下意下如何?
母親一愣,蹙眉半晌,看看我,又看看銀杏姑姑,這才緩緩點了點頭。不錯,不知姑姑有何高見?
後來母親進宮訴冤,又派人建議新任的汴城尹黃智請銀杏姑姑來勘查此案。銀杏姑姑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數日之間,便將縱火的一干盜匪捉拿歸案,案犯供認不諱,並指認主使之人。又從他們的藏身之所搜出許多來不及拆夥散發的金銀等物,並有一些尚未用完的黑油。人證物證俱全,君威之下,啟家的管家只得伏首認罪,不過數日,便斬首棄市。
案情大白的當日,皇帝召銀杏姑姑入宮詳陳原委,銀杏姑姑推病不去,命府中的錢公公與簡公公二人進宮。兩人歡歡喜喜地回府,說不但得了許多賞賜,還見了許多故人。銀杏姑姑問他們,該說的都說了麼?
二人俱道,都說了,能不能領會卻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銀杏姑姑說,皇太后病危,啟家的命數就在漏刻之間。就看這小皇帝能不能領會。
兩人都笑,這皇帝明明已二十五六歲了,怎麼還叫他“小皇帝”?
銀杏姑姑也笑,我出宮的時候,他才只有十二歲,怎麼不是“小皇帝”?只要能抓住這“小皇帝”的心,咱們廬陵王府就算穩如泰山了。
我想了很久,方才明白銀杏姑姑為何能洞觀全域性,又為何派人去火場中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