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呢。”
我將含光交予綠萼,吩咐她先回屋,獨自迎了上去。小東子一溜小跑到了我面前,躬身道:“陛下來歷星樓,本想召大人伴駕,一問之下,才知道大人去了濟慈宮。大人既回來了,還請快過去吧。”
歷星樓下的宮人們排得筆直,數行綿延向南,直到西一門外。眾人低眉垂首不發一言,燈火與星光齊齊屏息。二樓寢室的窗上,映出一道模糊挺直的身影。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六年前,我在樓下呆望窗上安靜冰冷的身影,屈膝長哭。
小東子見我發呆,忙喚了我一聲,舉手引我上樓。
高曜站在慎妃從前的寢室中,呆呆望著那道繪著白雲黃鶴的大梁。禮畢,高曜頭也不回道:“你說,當年母親懸樑時在想什麼?”
慎妃知道兒子的志向,所以熙平讓她死,她毫不猶豫便自縊了。那時的心境,大約是和高思諺臨終時一樣,即使死了,魂魄也要在天上,密切注視著高曜,看他能不能做一位明君。只是慎妃甘心,高思諺不甘心。我嘆道:“微臣不知。”
高曜道:“朕知道母親是為朕而死的。這些年,朕飽受父皇質疑,抄宮受刑,離闕守陵,整日惶然不寧。你是知道的。”
“是……微臣明白。”
高曜又道:“這七八年,你雖沒有長伴於朕,但在朕的心裡,自從母親薨逝,朕與你、嬤嬤、芸兒是相依為命的。”
“微臣不敢……”
“朕一直有一個疑問,望你如實回答。母親自縊和皇太子哥哥的死是不是有關聯?夷思皇后鬱鬱而終,其中是不是有內情?她所疑心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這些問題,在高曜出宮開府前,在長寧宮,他曾趁醉問過我。還說倘若夷思皇后所疑心的事情是真的,他便放棄做太子的志向,為愨惠皇太子高顯守一世陵。當年他沒有膽量在清醒時聆聽的真相,莫非做了皇帝,便有恃無恐了麼?
我淡淡一笑:“微臣斗膽,再次請問陛下,倘若夷思皇后所疑是真,陛下還會放棄志向,給愨惠皇太子守陵麼?”
高曜一怔,一時之間竟答不上來。然而這答案,我已瞭然於胸:“陛下恕罪。當年之事,先帝早已查明是舞陽君之過。陛下天之所助,必然江山永固。”
“朱玉機風雲玄感,川嶽粹靈。動惟直道,言則不諛;見危思奮,在變能通;義以臨事,精能貫日;忠以成謀,用若投水。茂勳立諒暗之際,嘉話盈啟沃之初。可依舊正四品女錄,封新平縣侯,三百戶,賜‘帝師’號。賜宅邸一座,朝衣一襲。”
明道元年二月初四,我在興隆裡新修繕的府邸,封為新平縣侯,封邑三百戶。二月初七,我入宮謝恩。母親本是熙平大長公主家的管家娘子,卻把三個兒女教成一妃二侯,一時在京中傳為佳話。高淳縣侯府和新平縣侯府門庭若市,京中的達官貴人,不管認不認得,都派人送了禮來,賀新封之喜。其中以信王府和熙平大長公主府的禮物最為貴重,信王世子夫婦另有厚禮隨贈。
命婦夫人們來了,我不免要陪坐。各府管家來送禮,都要向我磕頭。小錢做了侯府的總管家,雖然能幹,到底一個人周旋不開,於是母親將高淳縣侯府中自己信得過的管家夫婦撥了兩對過來。如此我每日像泥塑菩薩,只管陪坐受禮,三日下來,笑得臉僵。
整日在家坐著也是無趣,於是二月初九這一日,我吩咐謝客,預備去信王府看望啟春和她的女兒安定縣主。正更衣時,忽聽門外小丫頭道:“老夫人來了……”
我忙拋下只穿了一半的長衣,上前迎接。但覺眼前一亮,母親身著藕荷色暗卷草紋褙子,下著青灰地秋香色團花長裙,高髻溜光水滑,簪著一朵光燦燦的珠花,脂粉白膩而服帖,看起來年輕了十幾歲。
我笑道:“母親今日來得早,怎的也不多睡一會兒?”
母親笑道:“想著你這裡還亂糟糟的,自然要早些過來瞧瞧。”說罷瞧了瞧我腰上簇新的粉白襯裙,又瞧了瞧衣架上嬌豔的紫紅色銀絲團花窄袖長衣,“快把衣裳穿好,免得著涼。我聽錢管家說,你要出去。去哪裡?”
我一面由綠萼服侍著穿衣,一面笑道:“女兒想去信王府看望啟姐姐。”說著一指桌上早已備好的禮物,“母親瞧,給安定縣主的禮都備好了。”
母親翻開盒子一瞧,但見是金銀玉長命鎖各一對,衣箱裡還有八套小兒鮮亮的衣裳鞋襪。“東西倒精細。世子王妃是你弟婦的嫂嫂,又自幼與你交好,去看一看也是應當的。只是……難道你不該先去看望一下舊主麼?”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