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姐姐何時開始關心國事了?”
玉樞笑道:“你只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忙道:“姐姐所言甚是。唐太宗時,監察御史馬周曾經上書言道:‘自古郡守、縣令,皆妙選賢德,欲有擢升宰相,必先試以臨人,或從二千石入為丞相。今朝廷獨重內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刺史多是武夫勳人,或京官不稱職,方始外出……邊遠之處,用人更輕,其才堪宰位,以德行見稱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208'說的便是這件事。”
玉樞微有茫然之色,隨即皺眉道:“你快些說那件案子,誰要聽你說國事掉書包?”我一怔,忽聽見懷中的壽陽囫圇道:“是是是……是……”見我們都在看她,一咧嘴,露出兔子一樣潔白的兩顆小牙。我和玉樞都笑了。
我又道:“我去了青州,第一件事是要了那把兇刀來看。看過兇刀之後,我才知道這刺史有多不用心。”
玉樞忙道:“為什麼?莫非你認得那把刀?”
我笑道:“那分明是一把屠豬刀。”
玉樞道:“你怎麼知道那是屠豬刀?你見過屠豬刀?”
我搖頭道:“在京中自然沒見過。去壽光後,村裡有一家屠戶,有一次他的刀丟了,急得和人打起來了,是我幫他找到那把刀的。所以我認得屠戶所用的所有傢伙。”
玉樞道:“盧刺史是讀書人,沒見過屠豬刀也很尋常。”
我搖頭道:“即便沒有見過屠豬刀,那刀上厚厚一層油脂,又鋒利異常,只要拿到打鐵鋪子或是肉攤上問一問,也能知道。他為何不差人去問?分明就是不用心,只想一味刑訊逼供,草草結案。”
“這樣說,這地方官當真很不用心。後來怎樣了?”
“後來我讓盧刺史把青州城中所有的屠戶都喊到衙門,讓他們交出自己的刀,放在大箱子裡。我將其中一把刀換成了兇刀,再讓他們一一認領。果然那把兇刀被剩下了,最後來認領的屠戶說,這把刀並不是他的。於是我便問他是誰的?他仔細想了想今日上門的屠戶,說只有一人未到。於是我便斷定,那未到的屠戶,才是真正的兇手。”
“抓到他了麼?”
我笑道:“那人早就潛逃了,還等著州府去抓麼?”
玉樞道:“那怎麼辦?”
“州府放出風聲,柳財主就是真兇,立秋就問斬。到了問斬那一日,取另一死囚代替。果然那真兇聽說柳財主已死,便回到了青州城,還開門支起賣肉的攤子,被當街抓獲。”玉樞甚是失望:“就這樣簡單?”
我笑道:“就這樣簡單。”
玉樞坐直了身子,疊起帕子又散開:“真是無趣,我還以為會像宮裡的命案一樣曲折呢。”
我笑道:“民間的命案,大多是一時衝動犯下的,很少有預謀,更難有周密的佈局。”
玉樞不屑道:“便是那樣,那盧刺史也沒斷出來,還險些冤枉了好人。”
我笑道:“因為此案的兇器是屠刀,小小的青州城,本來也沒幾家屠戶,所以才能如此輕易地破案。若真碰到煩難,大多守令都是用刑訊的辦法破案的。”
玉樞掩口道:“那不是有許多冤案?”
“不錯,正因斷案不易,所以清明的地方官,像這樣一件並不複雜的人命案子,只要他不輕用刑罰,便足以讓他名垂青史。”
玉樞嘆道:“可惜是他名垂青史了,不是你。”
壽陽從我懷中爬開了,搶過玉樞手中的布老虎,拿白兔騎在老虎背上玩耍。她右腳鞋尖上兩隻圓圓的老虎眼睛晃來晃去。我低頭理著穿了米珠的虎鬚,微微一笑道:“無所謂,世人本也無須知道朱玉機。”
玉樞嘆道:“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東海孝婦的故事,於公還自詡‘治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209'。咱們的子孫也會興旺的。”
“治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呵……在宮中的兩樁命案,與其說是我偵破的,不如說是我掩飾的——掩飾更加罪惡、更加骯髒的目的。我身上滿是罪孽,恰巧,我也不會有子孫。先是惴惴,隨即坦然,“他們都是皇子,自然會興旺的。”
玉樞沒有察覺我的情緒,自顧自道:“我還以為你去了青州,整日讀書作畫,什麼都不理會,誰知你倒管了那麼多閒事。”
我淡淡一笑道:“‘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210',讀這麼多書,到了該用的時候,如何能不用?”
玉樞笑道:“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