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曜朗聲道:“因為他說話十分有道理。”
我讚許道:“殿下所言甚是。孟嘗君出身雖然卑賤,但他有遠見卓識,因此贏得了父親的信任。《易經》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一個人出身如何,無法改變。唯有自強二字,方是當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高曜茫然道:“夫子在學堂裡也說過這話,究竟怎樣才是自強?”
我微笑道:“若放在殿下身上,便是好好唸書,努力增長見識。若有朝一日父皇考較起來,殿下能夠像孟嘗君一般出言必中,那才好呢。”
高曜側頭道:“父皇也會像靖郭君一樣立孤做太子麼?”
我拉了他的手道:“可能會,可能不會。殿下只要做好本分,其餘的事情,多想無益。孟嘗君向父親諫言、為父親分憂時,也並未想過將來要做太子。但也唯有這樣的君子,就算出身卑賤,也必超然眾人之上。殿下要做孟嘗君這樣的君子和孝子,好麼?”
高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孤要做孟嘗君一樣的君子和孝子!”
第十九章 大利小利
從啟祥殿出來,天上下起了大雨。大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瞬間濺溼了身上的單衫。回到靈脩殿,芳馨沏了一壺滾燙的茶上來。梳洗已畢,依舊倚在床上看書。恍惚聽見有人在拍打宮門,不多時,長寧宮執事白進來稟道:“大人,有一個姓曾的宮女,來尋芳馨。”
芳馨正在燈下縫製單衫,聞言愕然:“這必是奴婢的同鄉曾娥。這會兒天黑雨大,不知她來這裡做什麼。”說罷起身去了,回來時面色蒼白,欲言又止。
我放下書,笑問:“是那位曾姑娘麼?”
芳馨道:“是她。只是她這回闖下大禍,奴婢雖想幫她,也不得門路。”
我好奇道:“究竟何事?”
芳馨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綠萼與紅芯,紅了臉道:“這事姑娘們聽不得。”
她不便說,我亦不在意:“既聽不得,那便不聽。各自歇息去吧。”說罷躺下,命人合上帳幔。
窗外風雨大作。雨點噗突突敲打著樹葉,又嘩啦啦從溝中流走,像永不止息的時光。夾雜著鐵馬咚咚噹噹的聲響,我彷彿整夜都在做夢。忽聞一聲滴答清明遼遠,我頓時醒了過來。窗上晨光微曦,又是新的一天。
鹹平十年五月廿日,皇帝終於帶兵出征了。整整兩個月,聽聞戰事並不順利。
七月廿日清晨,我從大書房回來,還沒來得及用早膳,芳馨便急急忙忙走進靈脩殿,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求姑娘救救曾娥,曾娥被拘在掖庭屬中,聽說要被打死了。”
我愕然道:“姑姑這是何意?”
芳馨漲紅了臉道:“事到如今,奴婢也顧不得了。姑娘還記得端午之後曾娥冒雨來長寧宮麼?”
我想了好一會兒方想起來:“她是姑姑的同鄉。”
芳馨道:“之前曾娥與人相好,奴婢曾幫她遮掩。誰知兩人在宮外一來二去,這丫頭就有了身孕。她自己沒了主意,所以慌慌張張來找奴婢。奴婢勸她吃副藥落了腹中的胎兒,她猶豫再三,終是不肯。”
我大窘,忙止住她:“姑姑不必說了,這樣有傷風化的事情,我怎麼好向皇后開口求情?”
芳馨道:“如今她被拿住卻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她昨晚自定乾宮書房偷了一對玉獅,又偷了執事出宮的腰牌,扮作內官出宮,被拿了個現行。”
我鬆了口氣道:“這事倒還可以求情。她出宮是為了逃走麼?”
芳馨道:“是。只是她容貌太過清秀,扮作男人實在不像。今天一大早已被送到掖庭屬去了。如今眾人還不知道她有了身子,只求姑娘去皇后面前說說情,免去杖責,保住她母子二人的性命,也是積陰鷙的好事。”
我聽了甚是為難:“她人在掖庭屬,掖庭令循法辦事,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求一求皇后,瞧瞧能不能法外開恩。”
芳馨感激道:“只要姑娘肯開口去求皇后便好。奴婢先代曾娥多謝姑娘。”說罷跪下磕了三個頭。
話音剛落,便有守坤宮的宮人急急忙忙過來傳命,命我立刻往守坤宮去議事。我見她滿臉是汗,神色中猶帶一絲驚恐,不禁詫異。自皇帝出征,宮中一向平安無事,今日不但曾娥受罰,連皇后也遇到了難處。更衣時,芳馨輕聲道:“會不會是曾娥事發了?”
我一怔:“宮人盜竊逃走,何至於非要我去?”
芳馨哎呀一聲:“姑娘難道忘了麼?曾娥有了身孕——”不待我說話,外面的宮人又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