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從此以後便沒有人肯贖回在外國受苦的鄉親了。’子游救了一個溺水的人,那人送一頭牛給他做謝禮,子游受了。孔子便大加讚賞。'93'
“可見,一切照律例來辦是最公正的,也最能鼓舞后人的善行。當年於姑娘觸犯宮規,本就是她行事不小心,被人拿住了把柄。姑娘若不救,也只是免官而已,即便打發出內宮,有周貴妃在,她也吃不了苦。如今這樣……”
我嘆道:“她的性子,本不適宜這個宮廷。莊子有言,‘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94'。當初我以為是做了一件好事,誰知是自食其果,害了慎妃。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入睡不久,我夢見一個女子。她雪白的紗衫上綴滿了紫英,分不清是紫藤花還是蝴蝶花。她蒼白的面孔像明月一般柔和,她嫣然一笑:“玉機,你知道我為何將那封信一直藏在妝奩中而不毀去麼?”
我凝神辨認,好一會兒才問道:“是慎妃娘娘麼?”
她微微一笑,又道:“玉機姐姐,錦素寫了那封信足有一年,慎妃才自盡的。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害死她的。”
我沉默良久,嘆息道:“原來是你。我知道。”
她又道:“那麼姐姐當知道,我是替誰擔了罪責。”
我垂頭道:“我知道。”
她頷首:“那妹妹便死而無憾了。”
她的身影像晨霧一樣散去,四周驟然一亮。我驚坐起身,但見帳外一點燈光如豆,像含淚欲泣的眼。原來芳馨還沒有進屋來將燭臺拿出去。我大大鬆一口氣,不禁流淚苦笑。
我知道她替誰擔了不是,但我依然不後悔與她決裂。
絕不後悔。
第三十九章 惡止其身
晚膳後,我要去定乾宮謝恩,於是命綠萼為我更衣。綠萼從衣櫃中揀了一件練色暗藻紋朝服出來,我不禁笑道:“又不是上朝,拿這件衣裳出來做什麼?”
綠萼道:“姑娘從前被召見或去求見都是穿著朝服的。”
我拿了一枚梨花嵌珠翠鈿比在髮髻上,從鏡中看著綠萼道:“昨日我看你們燻了一件若竹色的長襖,那件就很好。”
綠萼應了,見我比著翠鈿,便笑道:“這枚鈿花自內阜院送過來,姑娘從未戴過。姑娘要重新梳頭麼?”
我饒有興致地笑道:“戴這枚鈿花要梳什麼頭?”
綠萼側頭想了想道:“梳一個雙環望仙髻吧,將這枚翠鈿簪在最前,雙髻上綴滿小珠,燈光下最是好看了。”
我微笑道:“零星綴兩顆便是了,綴滿了便俗了,況也與那身衣服不合。”
綠萼笑道:“奴婢跟隨姑娘五年,還是第一次見姑娘肯花些心思打扮呢。從前都是奴婢拿什麼衣裳,姑娘就穿什麼衣裳的。”
我心中一凜,拿著翠鈿的手便緩緩落了下來,凝神道:“果真?”
綠萼摘下我髮髻上的銀環,笑道:“可不是麼?奴婢還從來沒有為姑娘梳過望仙髻呢,就怕手生了。嗯……從前紫菡梳頭是最好的——”忽覺自己失言,連忙掩口自鏡中看我。
我聽她提起死去的紫菡,心下憮然,道:“罷了,就穿那件朝服去吧。也不用重新梳頭了。”
綠萼忙退後一步,垂頭道:“奴婢該死,姑娘恕罪。”
我笑道:“你又沒說錯,我也沒生氣。快來更衣吧。”
綠萼這才釋然,微笑道:“姑娘還是穿那件若竹色長襖吧,配上這枚翠鈿,比穿朝服好看。”
我沒精打采道:“不必了,就那件朝服吧。”想了想又道,“那件長襖你若喜歡,便賞給你穿好了。”
綠萼又驚又喜:“姑娘果真賞給奴婢麼?那件若竹色聯珠佛手紋對襟長襖可是繡了金線的!”
我笑道:“你只管拿去穿好了,橫豎我再也不穿它了。”
綠萼抿嘴笑道:“那奴婢就多謝姑娘的賞。只是姑娘看起來倒像是和那件衣服過不去似的。”
我轉身取過她手中的銀環,端端正正扣在髮髻上,淡淡一笑道:“胡說!一件衣裳罷了,還怕我捨不得賞給你麼?”
綠萼笑道:“奴婢知道,姑娘從來也不吝惜把好東西賞給奴婢們。奴婢去把朝服熨一熨,再燻一會兒香。”說罷拿了衣裳出去了。
鏡中的眉眼像是脫了力,變得愀然不樂。又擰成一團,好似互相賭氣。我撫著蒼白的面孔,幾乎是貼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臉。在宮中養尊處優數年,雙頰依舊不失少年時的圓潤,只是面色白中透著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