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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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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明看見韓復的眼角飛出淚滴,唇邊卻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他眼風如電,充滿悲憫,像羽化的仙人望向惡濁的人間。角樓如山巍峨,欲與青天比高。他這一躍,如鷹擊長天,魚躍龍門,是奮死遂志的一躍。我代他欣喜,勝過恐懼。

他終是解脫了。可我呢?

韓復的右手輕輕一撥下層屋簷,身子陡然向左飄出數尺。他並沒有落在棉被上,而是在我腳邊轟然落地。我轉頭欲看,芳馨奔上前,伸手遮住了我的雙眼。我撥開她的手,最後看了一眼韓復。腳邊紅白二物散成一片,像瓜瓤散了一地。酒香四溢,鞋尖的梨花醉成一片水紅。

耳邊霎時靜了下來。十一月初四,慎妃自縊;十一月十九,紫菡歿;臘月初五,韓復墮樓。華陽公主的生辰和皇帝迴鑾的強顏歡笑像潮水褪去,露出灰敗死寂的真相。酒氣和血腥氣充塞胸臆,化作無盡的憤怒和恐懼。我不忍再看,只側轉了身子,恍惚見到韓復的雙腿彷彿還在抽搐。積聚多日的悲怒在腹中翻湧,化作一聲淒厲的長哭,和鮮血一道從口中噴薄而出。

天旋地轉。那道明黃色化作一堵高牆向我逼近,我推開它,無力地靠在芳馨身上。眼光一掃,只見高暘和林妃並肩立在護送鑾駕的人群之後。高暘雙眉緊蹙,隱有淚光。林妃緊緊挽住他的右臂,不讓他進前一步。

我就要死了,我還怕什麼?我向高暘伸出右手,就像我每一次夢見他那樣滿心歡喜地向他伸出右手,並報以熱切的眼神。他神色一動,似乎向前跨了半步。然而一股陌生的氣息和那道明黃色迅速掩了上來,只聽芳馨輕呼道:“陛下……”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急切喚道:“玉機。”

我頓時清醒過來,像從美夢中驚起,滿心的失望和厭惡。我深藏好憤恨的眼神,凝思片刻,方展眸喚道:“陛下。”

皇帝不忍不滿又不解,“你來這裡做什麼?快回去歇息吧。”

我無力從他懷中站起來,淚滴沾溼了他胸口的金色龍鬚,像日光下的劍戟沾染了殷紅的血珠。我心中一動,牽起他的衣袖,生硬細密的繡紋貼在手心,心頭愈加清醒。他伸出右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滿是冷酷的燥熱,無一絲顫抖。

冷淚滑落,我顫聲哀告:“求陛下,不要再問下去了。”

皇帝展袖拭去我唇邊的鮮血,心痛道:“好。朕不再問了。”

我喜極而泣:“君無戲言。”

皇帝復又握住我的手:“君無戲言。”說罷命李瑞上前,“傳朕的旨意,掖庭屬不必再過問慎妃之事。”又對小簡道,“將朱大人抬回漱玉齋,請太醫診治。你就在漱玉齋守著,隨時稟報。”

我被扶上座輦,又輕又快地回到了漱玉齋。片刻的清明難以為繼,心頭絞痛不已,腸胃翻覆,將午間所用的食物全部嘔了出來。芳馨等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方為我除下染血的裙子和繡鞋。沉沉一覺,到了晚膳時分才醒過來。

天已全黑,紅燭燃到了盡頭,火焰筆直得像蘸飽了胭脂的畫筆,在牆上落下彤色暗影。綠萼和小蓮兒一個伏在桌邊,一個伏在床邊,都睡著了。寢室靜得像殺戮過後的修羅場,窗外的黑暗是無窮無盡的眾生之苦。我動一動身子,發現還有力氣坐起來,默默地起身,將腦後的長髮攏在胸前。我的手竟也有一種冷酷的燥熱,且無一絲顫抖。

精神尚好,還能思考。這一副殘軀竟還能承託我的思想,這便夠了。

過了一會兒,芳馨輕手輕腳地拿了一支新燭進來,猛見我一言不發地坐在青紗床帳的陰影中,頓時嚇了一跳,立刻拍醒了綠萼和小蓮兒,輕聲呵斥道:“姑娘都醒了,還只是睡不夠!”

我忙道:“她們守了半日,也甚是辛苦,姑姑不必苛責。”又對睡眼惺忪的綠萼道,“你們下去傳膳,這裡有姑姑就好了。”

芳馨秉燭照了照我的氣色,欣慰道:“姑娘雖然臉色不好,卻還有力氣說話,奴婢也就放心了。”說罷斟了一杯溫水,“剛才方太醫來瞧過了,還責怪姑娘怎能由著自己傷心動氣。”說著別過頭去拭淚,又道,“不過好在陛下已經答應再不追查慎妃之事了,姑娘從此可放寬心了。”

滿口的苦澀,只覺得杯中的清水也是甜的。我哼了一聲:“陛下只是傳旨,命掖庭屬不必過問。可並沒有說御史臺和刑部也不能過問,更沒有說他自己不能過問。姑姑高興得也早了些。”芳馨吃了一驚。我嘆道:“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他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