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帝遠了,但是如今的情況下,除了他,似乎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當卓印清被封為清河王,由彥國來的使臣奉旨迎回沂都的訊息傳入凌安時,凌安城的眾人也跟著沸騰了。
朝堂之人,所談論的多為這位清河王回到沂都之後的境遇,擔憂他久居大寧,無力掌控彥國的朝局。
而坊間茶餘飯後的談資則與風月之事脫不開干係。大寧朝的駙馬爺,轉眼間變成大彥皇位的繼承人,眼瞅著就要回到彥國了,那我大寧的無雙長公主可如何是好,是跟著他一同走,還是在他離開之後重新招一駙馬?
無雙長公主“剋夫”的名聲在外,前兩任駙馬都離奇身故,第三任駙馬好不容易與她共度了三年,如今卻要去大彥了。大彥路途遙遠,這其實與又一次沒了駙馬沒什麼區別。
在不少人暗自為俞雲雙鞠了一把同情淚的時候,俞雲雙自己倒是完全沒有被傳聞所影響一樣,每日裡該上朝上朝,該議事議事,什麼時候得閒了還會去一趟校場巡查,日子過得與往常沒什麼區別。
這日俞雲雙從奉天殿下朝出來,沿著冗長宮道一路向前行,方轉了一個彎,便見到前方不遠處靜靜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了一襲月白色錦衣,身形頎長挺拔,僅是一個背影,便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風流韻味。
俞雲雙腳下的步子一頓,想要改道而行,卻又覺得太過刻意反而失了從容,落下下乘,便沒有躲閃。
恰巧那人也側過頭來,與領路的內侍說了句什麼。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她,他轉過身來,泛著玉石光澤的面容上,五官的線條分明,如同最精緻的工筆畫一般。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稔,只是味道卻變了。
是卓印清先開了口,喚了她一聲“長公主”。
俞雲雙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頓了頓,開口道:“清河王殿下。”
不是駙馬,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聲“清河王”。
卓印清似乎對於這個稱呼並不反感,眸中漾著愉悅笑意道:“許久未見長公主,不知一切是否安好?”
俞雲雙將他的情緒看得分明:“同往常沒什麼區別。”
卓印清道:“這就好。”
話畢,他抬首一望天色,邀約道:“我看長公主的似乎也要出宮,不如我們一起?”
俞雲雙卻並未答話,只定定看著他。
一旁候著的內侍垂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饒是他再遲鈍,也看出來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
好在俞雲雙並沒有讓他提心吊膽多久,開口吩咐道:“你下去罷,餘下的路本宮隨清河王走。”
內侍如獲大赦,拱手卻行退了下去。
卓印清向著俞雲雙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說來這是我第二次出入宮廷,對於道路不甚熟悉,便有勞長公主帶路了。”
俞雲雙當然知道這是他第二次入宮,而且她還清楚的記得他第一次入宮是什麼時候——三年前的八月二十四,當時兩人新婚燕爾,他陪她入宮歸寧,向季太妃請安。
心中五味雜陳,俞雲雙領他走了兩步,開口道:“如今我倒是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回到彥國了。”
“為什麼?”卓印清若即若離,總與她隔著兩三步的距離,看向她的視線卻十分專注,彷彿要將她的身影刻在自己的眼眸中一般。
“清河王殿下。”俞雲雙笑了笑道,“我竟然一直以為你的心思只在寧國,如今想來,從太子翊失去民心到謀反,再到彥帝下旨迎清河王回沂都,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看起來順理成章,卻也太順理成章了,就像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推著它們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路線走,最終引太子翊落入一個圈套,而你便是那隻補螳螂的黃雀,守在了最後面。”
卓印清卻搖頭說不是:“黃雀背後還有獵者,我不想當黃雀,我只想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如今,彥國的帝位也被你掌控在手中了是麼?”俞雲雙問他道。
“這帝位本就該是我的。”卓印清眼尾描繪出一抹精緻的弧度,看起來笑意溫和,眸中的鋒芒卻毫不掩飾的洩露出來,“沂都事變,彥帝得了不該屬於他的東西,如今我也只是將屬於我的要回來而已,難道這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俞雲雙淡淡道,“我也只是覺得他們太過可憐,不管如何掙扎,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卓印清聞言,將手縮回道衣袖中,輕輕攥了攥帶在拇指上的一顆木製的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