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那夜俞雲雙被季太妃宣入宮中過節,在回府的路上遇見尚書令季正元之女季盈夜奔於他。此事至今已經過了半年光景,俞雲雙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會現在將它拿出來說。
見他說一半留一半,似是在等她憶起此事,俞雲雙口吻淡淡道:“若只是這件事,那你不必擔心,本宮是不會與他人說的。”
卓印澤卻擺手道:“臣並不是這個意思。若是長公主要說出去,這事早就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何必等到現在?臣今日來找長公主,只是想請長公主在得空之時,替我去看看阿盈。”
說到季盈,卓印澤眼簾微垂,濃密睫毛蓋下,瞳色看起來十分黯淡:“那日我無法拋下一切帶她走,已是對她最大的虧欠。如今她為皇妃,我為君臣,按理說我不應再與她有任何交集,只是當我聽聞她近日與竇後頻繁摩擦,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長公主也算是看著她長大,應當知道她生性純善,即便有季尚書令的栽培,仍無法與竇後相抗衡,禁中險惡,風起雲湧的程度不亞於前庭,與其讓她被竇後一步一步從高處拉下,不若一開始就偏安一隅,還能少樹一些敵。”
那日卓印澤狠下心來將季盈留在九曲橋,今日卻能放下身段,冒著被今上猜忌的危險請求俞雲雙幫他勸說季盈,倒不知該說他是無情還是深情。
“許是卓世子誤會了,本宮並不是一個愛沾惹是非的人。當初本宮肯幫季盈的忙,將她送去九曲橋與你相見,也只是閒來無聊想要看看這出戏如何收場罷了。本宮給過你帶她走的機會,是你放棄了。如今你們二人落得如此田地,也怨不得誰。”俞雲雙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明晃晃掛在臉上,說不清是諷刺還是其他,“況且季淑妃再不濟,上面也有一個季太妃幫襯著,卓世子未免太杞人憂天了些。”
卓印澤蹙眉解釋道:“我那時沒有帶她走,不是因為我不愛她,而是因為我走不了。卓家雖然還有一個懷安公的爵位,卻早已漸漸沒落,我若是不管不顧一走了之,印然年紀尚幼,大哥的身體又不好,父親在官場上無人幫襯,只會更加寸步難行……”
俞雲雙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你當初的世子之位,難道便也是偏安一隅得來的麼?”
“我……”卓印澤驀地漲紅了臉。
俞雲雙只是想辯駁他的話,並不是在意那個世子之位,而且不只是她,卓印清也完全沒有將這爵位放在眼中,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的拱手相讓。
當初卓印清以爵位換來了娶她的機會,她以為他只想要她,可如今她卻不確定了。卓印清的心思太難琢磨,他說過凡事總要付出代價,也許娶她也只是他在成事的路上需要付出的代價而已。
俞雲雙心中煩亂復起,連帶著看著卓印澤的眸光都冷凝了下來:“這偌大的凌安城就像是一張網,身為網中的女子,這輩子最在意的便只有兩件事——要麼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要麼是夫君獨一無二的寵愛,兩樣都沒有的女子,最是可悲。你兩個都給不了,還想要勸阻她去爭取,也不知是她想要的多,還是你想要的多。”
卓印澤卻不贊同:“我只想她平安。”
宮闈是精緻富麗寶地的寶地沒錯,但是繁花勝景背後,隱藏的陰暗詭譎絲毫不輸於前庭,又哪裡是隱忍變成安然度日的。
俞雲雙哂笑:“我不會去勸她,反而想勸你一句,既然她已經入宮,你便不要幻想著她還是以前那個她,否則等哪日開誠佈公相見了,你只怕會受不住這個打擊。”
見到卓印澤凝眉不語,俞雲雙也不想再多說了,只抬眼一望天色,日頭已然不在頭頂,再在宮裡耗下去,只會耽誤尋找齊王的程序,俞雲雙對著卓印澤揮了揮手,也不等他對她行別禮,便轉身向著宮門繼續走去。
因著在宮中的耽擱,待到俞雲雙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未時已至。映雪一直迎在門口,此刻見到俞雲雙回來了,匆忙趕上去附在她耳旁道:“殿下,姚大人、趙校尉與裴郎將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
俞雲雙應了一聲,一面向著書房疾步走,一面問映雪道:“駙馬可回來了?”
“未曾見到駙馬回來。”映雪回道,“聽說駙馬天方亮個邊兒就出府了,殿下可需要我差人去大理寺瞧一瞧?”
“不必。”俞雲雙聲音潤著冰,音調沉下強調道,“誰都別去。”
映雪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俞雲雙的性子從容淡漠,鮮少以這樣的口吻說話,也不知道駙馬是哪裡惹到了她。
見俞雲雙已然跨過門檻兒入了書房,映雪也來不及瞎琢磨了,匆忙喚來了隨侍為俞雲雙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