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聽到窗外傳來的動靜,擰眉疑惑看向窗戶的方向,欲走過去看個究竟。半坐在床榻上的謝蘭蘊適時問道,“怎麼了?”未再聽見其他聲響,丫鬟走出幾步又折回來,笑說,“小姐,沒什麼,可能是奴婢聽錯了。”
謝蘭蘊不動聲色頷首,掩嘴輕咳過兩聲,低聲問,“小廚房裡有沒有宵夜?我有些餓了。”丫鬟雖知小廚房沒有備下宵夜,畢竟沒人交待過,但仍笑問,“小姐想吃什麼?”
“隨便用一些好克化的便可以了,不過大夫說忌口,也得注意著些。你去小廚房瞧一瞧,有沒有小餛飩、烏雞湯之類的,或者是粥食。”
謝蘭蘊說得正經,那丫鬟沒聽出異樣,一迭聲應下便先退出去了。見沒有其他的丫鬟進來,略等了會,謝蘭蘊悄悄披了衣服,又拿斗篷罩住自己才去開窗子。
冷風捲著碎雪闖入溫暖如春的房間,謝蘭蘊剛剛站定,周宣景已躥了出來。這雪約莫已經下了很久,周宣景發頂、肩上都似積上層白霜。他站在暗處,一雙眼眸卻很亮。
儘管不清楚周宣景怎麼來的,但是謝蘭蘊明白他們能說話的時間不多,因而見到周宣景便立刻道,“對不起,你不用理會那些話,我也不會答應。”
她的父母竟向周家逼婚,要求周宣景娶她,這是她不能接受的。身處事件中心的周宣景不必多想足以理解謝蘭蘊話裡的意思,可他沒有應承謝蘭蘊的話。
這些日子,他也一直想見謝蘭蘊一面,不為這些也為看看她身子如何。他沒有多麼在意那些,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收到沈落的信以後,他一直在盤算要怎麼見到謝蘭蘊。
周宣景定定看著謝蘭蘊,到底將自己心底的話問出口,“你那天為什麼要救我?”那並不是於他危險中善心伸出援手,而是奮不顧身,情願拿命相抵。他想要知道原因。
謝蘭蘊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其實答案十分的簡單,可她沒有辦法告訴眼前的人,也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謝蘭蘊沉默,周宣景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冷風不斷捲進來,吹得謝蘭蘊越來越清醒。她靜靜的站著,與周宣景無言相對。即使他身立黑夜之下,在心底不斷描繪過模樣的人好似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散落的發被風吹得在頰邊輕輕晃動,握緊了拳,謝蘭蘊逼自己笑一笑。她假作沒有聽見周宣景的逼問,只道,“你不必因為這個對我負任何責,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見到周宣景之前,謝蘭蘊以為自己會有很多話對他說,但真的見到了,卻全不是想象的那麼一回事。不想這樣僵持下去,她腳下步子頓了頓,便準備離開窗戶。
謝蘭蘊沒想到自己的意圖被周宣景看穿,更不意周宣景會抓住她的胳膊。他手上力道不輕,叫謝蘭蘊無法順利避走。
周宣景又逼問了句,“你逃什麼?”
謝蘭蘊一咬牙,低聲反駁道,“我沒有。”她繼續嘗試抽回手,周宣景力道不減,是不準備隨便放過她的意思,謝蘭蘊氣惱得漲紅了臉。
“那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
周宣景執著於這個問題,反反覆覆的問,追根究底。謝蘭蘊無話可說,抬眼撞入他日漸幽邃的眸子,心底又湧起一股難言滋味。
告訴他又如何?不告訴他又如何?而今他們勉強稱得上是朋友,假使將話說破,不知會淪落到什麼地步,會不會再無法坦然面對彼此?
謝蘭蘊說,“因為你對我很好,我覺得值得。”
那時衝動大過理智的行為讓她意識到,自己越來越藏不住對周宣景的喜歡了,像是被壓迫到極限,反而一瞬爆發。這對於他們的關係而言,似乎不是好事。
周宣景擰眉反問,“所以你連命也不要了?”說罷他又覺得謝蘭蘊的話不大對,複道,“那時我不該誤會你,讓你受到傷害,原本便是我的錯,你無須感激。”
“我知道。”謝蘭蘊說。
如果不是心懷愧疚,他不會在那之後對她百般照顧,她知道。如果不是那一次的事,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她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沈落和他,她不會有現在的勇敢與開朗,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
周宣景說,“那你更不應該那麼做。”
應該不應該、值得不值得,或許無須別人來界定。珍藏於心的往昔點滴在謝蘭蘊心底湧動,在這一刻間竟令她生出別樣的勇氣。
謝蘭蘊別開眼,又強迫自己看向周宣景。
她看著周宣景,展顏一笑,“我喜歡你,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