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雙唇輕顫,這提議讓他滿心困窘。可一想到能留在她身邊,就覺得扮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點頭應是,他又問,“那我該叫您一聲大/奶奶了,家裡大爺,平日不在家麼?”
沈寰知道他擔憂,安撫地笑笑,“回頭你叫他三爺就是了,放心,爺的性子最是和善,絕不會為難你。”
他訥訥點頭,心裡的忐忑直到見到顧承的一瞬,終於煙消雲散。姑娘說得沒錯,三爺一看就是個寬厚仁善的人。氣度溫雅,說話和氣,對初次見面的人也關懷有加。只可恨他正穿著女孩的衣裳,渾身不自在,回了一刻話,簡直連手往哪兒放都沒了主張。
“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說,家裡人口不多,沒那麼多講究。我的事一應都不用你操心,只安心把姑娘伺候好就是。”
他說一句,良澤便應一句,半點都不敢懈怠。
“還有話要囑咐麼?”沈寰眨眨眼,對著顧承語笑嫣然,“沒有旁的事兒就罷了,他才來,且叫他歇著去。”
她揮手打發良澤,他連忙躬身行禮退下去,才彎下腰,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女孩樣兒,該請個蹲身禮的。這一下露了馬腳,三爺會不會立時看出來?
膽戰心驚,他抬眼偷偷看向顧承,沒有異樣的表情,像是沒太在意。他長吁一口氣,跟著看向沈寰。她還是微微笑著的模樣,壓根就沒留意自己,這會兒目光定定的只停駐在顧承身上。
那是怎樣一種神情?柔情脈脈,滿懷眷戀,目光比秋陽更為和暖,比春水還要旖旎。
她眼裡只有他,根本就看不見自己。他抑制不住地一陣難過,羞愧的垂下頭,無聲無息退出了上房。
“怎麼忽然想起要人服侍?從前說過多少回,你都推說不用。”人走了,顧承問起,“從哪兒尋來的,可靠麼?”
沈寰點頭,讓他放心,把良澤的身世大略交代,只是隱去他男兒身和天閹這兩部分。
顧承聽過只是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你什麼時候也多了惻隱之心?這麼憐香惜玉的。”
她瞪著眼睛,不滿意的回道,“什麼話,難道我素日都是鐵石心腸不成?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她嘟著嘴,滿眼嬌嗔。這幅樣子大約也只會在他面前展露了,他看得直笑,搖頭道,“我沒這麼想,但你這回的確出人意表,難免讓我覺得有些反常。”
他坐到她身邊,揉捏著她的手,“要是遇見什麼事,或是有什麼想法,不必瞞著我。我們就快做夫妻了,夫妻最重要就是相互信任。心裡藏的秘密太多,不肯說出來,時候長了一定會出問題。”
她知道他疑心,他雖寬和,卻不失精細,何況本就是聰明人。可秘密就是秘密,因為至親至愛,反倒不能徹底交代。既然不能照實說心裡的打算,唯有搪塞,顧左右言他。
“哪兒來那麼多秘密,不過是領個人回家作伴兒,白天一個人怪悶的,誰叫你總不能陪我。”她倒打一耙,連哄帶騙,“你是生意做老練了,瞧著誰都信不過,這麼下去可不好,早晚連我在內都覺得不真。”
他笑起來,眉眼純粹無暇,輕輕捏著她的鼻尖,“你是有前科的人,我不能不防。”他半開玩笑的盯著她,“我可不想家裡,再出一個何患奇。”
他真算是瞭解她,不必說破,只用這話點她。然而目光相接,彼此都懷著審慎,少了柔情蜜意,支撐不過一刻便各自扭開頭去。
沒有結果的試探,一次次,均告失敗。有無形的山阻隔在他們中間。她知道,他也能感受得出。
那就用能交流得方式去愛她,真誠發自肺腑,源出本心。她也給予的忘我,全情投入,看他的眼神充斥著熱度,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歆慕。
望著她的神態,在快要攀上巔峰前的一霎,他倏然明晰,她對他的感情,已包含了尊敬的成分,不用過多流露也能體味得到。
想來女人大抵如此,要是不能尊敬一個男人,也就難以全情投入的愛上這個男人。
那麼他可以選擇再信她一次,那個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又是一副怯生生的形容,他留心觀察了很多次,只覺得那樣的謹小慎微和戰戰兢兢全然不像裝的,倒像是與生俱來,這樣一個人能做什麼?又能幫到她什麼?只怕還是自己多心了,他給她的安穩快樂足夠多了,就這樣下去,一點點裹挾,一步步蠶食,就算不能徹底消弭她的恨,至少總能讓她對他們的愛心存眷意,心存顧念。
他還是儘量推卻應酬,儘可能勻出時間多陪她。晌午剛過,他買了松江府新運抵京的桂花糖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