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說著,一面已呈上銀票,林堅就勢推卻兩下,在半推半就中收下,只是笑稱,“顧千戶這是什麼意思,區區小事,如此客氣不成話。”
說是遲,右手忽然按上了顧承持銀票的手,一拂一蹭,順帶捏了一記他骨骼清秀的手指。
顧承脾氣好,不動聲色的甩脫林堅,面沉如水。林堅雖是試探,也瞧得出這個溫和男子已有不悅,這種事既然不能你請我願,自然合該一笑罷了。
只是顧承清秀的眉眼間,縈繞著一股別緻的堅剛氣,他盯著看了一刻,驀然覺出,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無欲則剛。
可他明明是有求於自己的。林堅俯首一笑,“既如此,我不和顧千戶客氣。你也知道,如今辦點事是各處皆要打點,不光上頭,底下人也得照顧到……哦,對了,前陣子聽貴司李指揮使說起,皇上近日要拿都御使彭大人,可惜了,他那一屋子的好藏品,別的罷了,只一副倪瓚的漁莊秋霽圖,從今往後除非去武英殿,恐怕是再也見不著了。”
這話不能應,至少不能立刻就應。顧承在心底無聲喟嘆,面上還是做出虛以委蛇的樣子。直到惶惶然出了林府,才覺得此時心情,恰和當日在留仙閣中,一模一樣。
無欲則剛,之於俗世中人,還是太過奢侈,可望而不可即。
話趕話兒,說到這個份上,顧承還是得把事辦了。硬著頭皮求到錢志面前,說話的聲氣都弱了不少。
錢志沒有二話,一口答應。顧承沒見過漁莊秋霽圖,但知道大略是什麼樣子,一個沒見過真跡的人,給一個既沒見過真跡也沒聽過畫名的人描述,最後還真把東西拿到了手中。
林堅如獲至寶,看樣子是真喜歡,一個對美有極致追求的人,再輔以極致的貪婪,那麼他多半會成功,最終攫取佔有到美。
揣著戶籍拓本,顧承來向沈寰交代這樁事。還沒拿出東西,沈寰含笑先問,“事兒成了,可以說說花費了?”
顧承並不想贅述,“事情過了,就不必再問。多數時候,結果比過程重要。”
沈寰笑了,“我是想知道,你迄今為止花在我身上的錢,算算,是不是夠打個金人的。”
顧承饒有興致的想著,點了點頭,“你本來就是個千金大小姐。”
倆人相視對笑,沈寰問,“你當真按我說的,起了那個名字?”
顧承拿出拓本,遞給她,“你自己看罷。”
沈寰笑著接過,看了一眼,霍然抬首,“什麼意思,這不是咱們之前說好的。”
一頁紙“啪”地按在桌上,上頭赫然寫著,顧繯這個名字。
沈寰盯著顧承,顧承雲淡風輕,“這樣更方便些,你姓了顧,是這個宅子里名正言順的小姐。不然多少有些瓜田李下。。。。。。”
他沒說完,沈寰已瞪起眼來,他忙耐心解釋,“你知道,現在有種人,專門盯著人家門戶裡的事。。。。。。”
“你怕被人盯上,說你私德有虧?”沈寰打斷,目光幽冷,“影響日後仕途升遷?”
顧承一點不生氣,樣子極有耐心,“不怕,我這個人沒那麼大出息,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
沈寰不以為然,“辦完事,見識了官場腐化,就開始灰心喪氣?”
顧承一笑,“不必見識也知道,我是真的胸無大志。”
“那你下場考試?”沈寰笑容諷刺。
顧承垂頭笑笑,“家裡就我一個男孩子,先父尚有寄望,我不能忤逆長輩。”
“這麼說來,你入仕也算是盡孝,這又是為滿足太太的寄望?”沈寰的譏諷如同連環刺。
顧承面容平靜,“算是罷,總有一天是要辭了差事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當然這話不能再說下去了。”
意思是等徐氏不在的那一日,沈寰聽得出來,唇角微揚,“好,那咱們還是說回方才的話。我先謝過你,這麼為我的名聲考慮。可有句話必須得說,因為你從來沒問過我,究竟願不願意做你的妹子。”
已然如此,再問也遲了,顧承想了想,答她,“先勉為其難做幾年,等你過了十五,趁我還在任上,多少有些便宜,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最好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有家產,一表人才。。。。。。”
沈寰聽不下去,絕然截斷他的話,“你到底為什麼收留我,是覺得拿了我家東西,對不住我,還是可憐我?”
顧承沒猶豫,肯定的應她,“不全是,我是憐你突遭家變,惜你一身才華武藝。”
沈寰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