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突然間的就要丟下我,你那麼渴望有個兒子,你兒子還沒出來,你怎麼能,怎麼能走。
穆清掀開簾子看著路邊,只望著山高水長,她去的時候他能黑下臉來將她斥責一頓說她大老遠跑來做什麼。
一路往北,青山綠水漸漸變成黑山白水,再往北,皇帝失蹤時候涼州六月下了兩尺來厚的雪是真的,那一回下的雪竟然還能看見痕跡,路邊草叢裡還有捂著沒化的積雪。
穆清到小河灘城的時候是七月初一,小河灘城籠在一片巨大的黑雲下面,在離小河灘城還有百里的時候譚盾就派人來接應了,沿途時不時能看見戰爭的痕跡,穆清老是掀開窗簾朝窗外看,看見還未來得及清掃的戰場時候也只是安靜坐著,及至到了小河灘城,一入城門,她才放下窗簾急急就要下馬車。
他們出發三日後皇帝被找到了,渾身滿是凍傷,只是人還活著,信上是這麼說的,隨行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只有穆清話越發少了起來,沒見著人,她怎麼能鬆氣,現下終於是入了城。
馬車將將停下還未停穩,穆清已經一把將簾子掀開探身就要下去,寶和深怕她著急忙慌出亂子連忙躍出去將她扶下來,譚盾一身黑衣鎧甲半穿正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見寶和下馬車他方走過來。
“師兄。”寶和乖乖叫了一句,譚盾微點頭看穆清,穆清著一件八答暈春錦長衣外罩一件黑披風,烏髮鬆鬆綁在腦後點了一個纏枝釵,端莊素淨,還是維持了宮妃的模樣,只是臉色發白雙眼烏沉,合著她的肚子,看起來恁的蕭瑟可憐。
“他還……好麼。”穆清終於開口,還活著麼。
譚盾沒言語,只是帶著他們走路,穆清眼裡的光一點點往黑了沉,等房門被推開的時候那點光重新燃起來叫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亮的驚人,房門被推開,房門左側盡頭床榻上能清楚看見躺著一個人。
這屋裡的藥味聞不到,這屋裡的腐肉味道也聞不到,穆清一心只看見床榻上躺了一個人,所有人都反應不及,原本站在後面的人一瞬間就跑到了床榻跟前。
“皇上……”穆清一聲喚,一手揭開床帳,然後聲音漸歇。
床上躺著的人雙眼緊閉從頭頂到左下頜纏著白布,脖頸處露出來的地方塗著青青紫紫藥粉仍能看出底下潰爛的肌膚,他身上蓋著被子,不知被下又是個什麼光景。
穆清顫顫巍巍伸手將手放在他鼻端,半天才感覺手指尖得了一丁點溫氣,然後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小步禁不住雙腿發軟要站不住。
寶和也到了床榻跟前,他一言不發只上下將沒有聲息的人一掃又揭開被子一看,然後轉身咬牙切齒,老子好容易將個野狗崽子守大,如今竟然被人弄成這樣個破爛模樣,此仇不報,老子就不是他孃的範寶和,他憤恨的不能自已,然再是不敢看床榻上人第二眼,只轉身要出屋裡去。
“前日發高熱人醒過一次。”譚盾同被穆清帶來的清豐說一句,然後跟著寶和一起出去,現下二十餘萬大軍都在涼州一帶撒開,每日裡不同地方都有戰爭,他須得時時調兵遣將回復各處來的戰報。
清豐上前檢視皇帝情形,穆清怔怔看著皇帝身體上的凍傷與刀傷,好半天之後才發覺屋裡一個人都沒有了。
房門被關上,屋裡只剩下床上躺著的皇帝與地上站著的穆清,四周無人,穆清走到車床榻跟前細細端詳皇帝臉面,看他嘴唇乾的起皮眉骨高高聳著,臉上消瘦。
“緝熙啊……你醒醒……”穆清出聲,聲音低低,急切無助。
皇帝默然不語,穆清一聲聲的叫,從天色亮白到窗外點燈都沒有間斷,寶和再進來時候就見穆清坐在床榻跟前的地上帕子沾水在皇帝嘴唇上輕拭。
“你該吃點了。”寶和見穆清那麼個樣子不忍落,皇帝這個模樣他該是上躥下跳只恨不得頃刻就出去將刺了皇帝的人一刀砍死,然看見穆清的模樣,他就做不出上躥下跳了。
穆清順從站起來,扶著自己肚子坐到凳子上,寶和正要喚人將吃食端上來,卻是穆清驀地抬頭開口“我叫不醒他,我叫了他一下午他都不醒。”
寶和不知所措,穆清像個孩子一樣彷彿是在跟他告狀,可她自來不會這樣。
“他還活著,那會他求我說他就只要你,他稀罕著你呢,捨不得走,只是暫時睡著罷了。”寶和磕磕絆絆開口,他彷彿是天生不會安慰人,這會兒對著穆清格外不知道如何言語。
“他捨不得走麼?”穆清問。
“捨不得,他捨不得你。”寶和回道。
如此穆清就再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