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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置信,這女人方才用了什麼語氣同他說話,去你孃的聽話,我又不是個小孩子,他睜眼瞪穆清,撫在自己頭上的手卻是沒甩下去,只拄著胳膊懸在上方看這個膽大包天胡言亂語昏了腦袋的女人。

“我母親剛走,我們不能這樣,你先下來。”穆清溫聲同皇帝說,看他陰著臉惡狠狠的張著眼睛,竟然覺出了幾分色厲內荏來,終於沒想著逃了,坦然躺好將折騰到一邊的被子拉過來蓋上,還將皇帝也包進被子裡,“外面天冷,你蓋著被子,小心受涼。”她捂著被子說話,臉上還帶了先前折騰出的紅暈,只兩眼晶亮溫柔。

“我又不是小孩子。”皇帝惡狠狠低語,洩氣的往下趴在穆清身上。

“沒人說你是,你不是。”穆清摸著皇帝后脖頸往下給順脊背,明明沒有哄小孩兒,皇帝卻是更加生氣起來,鼓鼓囊囊說不許穆清那樣子同他說話,穆清嘴裡道不那麼說不那麼說,皇帝終於是氣惱的無力了,翻身躺到一邊將穆清圈進懷裡。

他昨日夜裡見著她的時候她嚎啕大哭,說她母親走了,皇帝生來就體會不來那樣的情緒,可她生來彷彿就是為了父母家族的,他惱恨,可是卻毫無辦法,她見著蕭鐸了,也不知她知道他要將蕭鐸處死的事情了麼,皇帝眼下拿不準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於是終於安靜下來,方才惡狠狠的樣子也沒有了,只是抱著穆清躺好,收了所有情緒。

皇帝一安靜,穆清也安靜下來,即便父親說過母親病入膏肓是要走的,自己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一遍遍跟自己說生老病死是世間規律,然等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候穆清仍然彷徨失措,猶在她曉事之後頭一回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之後,母親卻是走了。

她頭一回同母親說了小時候的事情,說起這些年她怎麼長大,說起家裡兄弟,母親也說些她小時候的事情,說說外祖母的事情,穆清頭一回叫母親挽了頭髮,她長了這麼二十餘年,彷彿也才找見了自己母親。

時間能將很多東西拉長,也能阻隔掉很多東西,可是有些東西卻終是時間割捨不斷的,旁人興許可以,穆清這裡卻是瞬間就連上了,即便也沒有多少時間的相處,即便她的母親將別人家的女兒視若親生一直嬌慣卻生疏了她,可她終還是從母親生掉下來的,原本吃穿用度皆有規矩的相府夫人臨了了受了這樣的大罪,穆清終是過不得。她幼年少年時期,所有的父母之情皆都是來自父親,若是母親走了,父親老來沒了伴兒,該要多淒涼。

如此種種,穆清那幾日心下凌亂想了許多,還未來得及同母親說說她那時候也怨憤過母親,也還未來得及說那點怨憤已經沒了,人就那麼走了,上一秒她還在操心別人父親的後事,下一秒卻是她自己的母親,世事的無常真個只有天爺才能知道。

她還未來得及說的過去,還有想同母親說的往後,她都再不能說,有些時候,生活裡有些話有些事彷彿就只能同母親說,可是如今人沒了,她從此以後再沒有母親了。以往時候她只是迫不得已同母親不親近,可她還是有母親的,從今往後,那個人再沒了,那個位置空了。

皇帝圈著穆清,一時室裡安靜,外間天是陰沉的,遂也不知眼下是什麼時辰,穆清因為提起母親心下發潮,轉念又是傷心懊惱,如若她早早找了旁的太醫看看是不是還能好,如若她不去管老藩王的事她是不是還能見著母親的最後一面。京裡有父母走了子女唱葬的習俗,本應該是走了的那會唱的,穆清慌亂沒唱,這時候驀地想起來,也不知人家唱詞到底是什麼,也不避著皇帝,低低開口。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皇帝沉默聽穆清低唱,等最後已經聽見哭聲,他本因為穆清又生起了自責的心而惱恨,想要斥責一句她母親的死同她沒有任何干系,最終出口的卻只是一句“我著人厚葬她,往後有我。”

“好。”穆清應一句,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親人了。

兩人也不知飢飽,那麼躺好半天,皇帝終於知道自己是不能躺著了,窗戶前來回走動的人擾的人心煩,遂終是起身。

他起身,穆清也跟著他起身,伺候他更衣,又是忙前忙後的樣子,皇帝臨出門時候穆清本欲要與他說“將我父親放了罷,”卻是終究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