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將穆清母親屍身抬下山安置好,他便就停在山上。他在等王宮的主人回來,偶爾能看見王宮裡的奴才在角落裡出現,看見渾身帶血的皇帝尖叫一聲跑走,皇帝通通沒管,他只是一方哄著穆清,一方觀察著四周,想著野夫會從哪裡出現。
風雪越來越急,穆清身上穿的不厚,皇帝隨意進了一間殿,恰好是野夫的寢殿,殿裡放著穆清先前穿的衣服,還有野夫的衣服,皇帝面無表情看過去,沉默扯了一件大氅將穆清裹住在地上坐下,低頭看眼前的簪花小楷,看那簪花小楷將一應雞毛蒜皮的事情寫的清清楚楚,連同野夫的一日三餐都安排的細緻具體,甚至墨跡將乾的紙上還寫了如何將老藩王的後事了了,皇帝一頁一頁翻過,偶爾側頭看一眼伏在他頸側的人,見她睫毛濡溼傷心欲絕,遂就一直沉默抱人坐著。也不知坐了多長時間,一直等著的人終是沒有出現,皇帝起身,重新抱著人站起來,這裡不是久留的地方,再不走,沈宗正一干該是要上山尋他來了。
人已經站起來,穆清身形微動,皇帝喉間滾出一點聲音,穆清就重新安靜下來,先前的無望這時候已經沒了,只是全心靠著身前的人,感覺他的心跳隔著厚厚的鎧甲撞著她的心臟,那種穩定的節奏陌生又新奇,穆清渾身脫力一點都不想說話,只是那麼安靜趴著,渾不管她現在在哪裡。
山下的火光還未熄滅,甚至因了急風那火勢開始往遠處蔓延,放眼望去,山下一片火海,皇帝抱著穆清從殿裡出來終於要下山去了,卻是將將出了殿行兩三步,但見火光下的半山腰裡一人一騎站著,因了火光與山路的陡窄,那馬盤旋不安前蹄揚起不時嘶鳴,皇帝眼睛一閃,拿劍的手背上青筋浮現,等了半天的人終於出現。
野夫一手拉著韁繩,一手也提著劍,亦是滿身的血跡,顯見著他也是過了一個艱難的夜晚,這會兒他看著穆清被抱在另個人懷裡,被火光映紅的臉上雙眼竟然也發紅。他反手將一直躁動的馬兒劈頭一劍,馬頸上噴出來的血竄上半空,不等馬蹄癱軟下來,他原地飛起直直往皇帝撲去。
皇帝單手抱穆清單手拿劍,這時候人也不放下去,迎面也往野夫撞去,兩個人在不足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山下火光通天,半山腰上風急雪密,皇帝一身鎧甲,野夫一身氈袍,一方無聲,一方袍襟被風吹得作響,兩人皆都拉開了勢,今日無論如何,都要你死我活,空氣都要凝住的當口,穆清出聲,她道一句“我冷。”
她頭都沒抬說了一句話,一上一下的人卻都不約而同收了勢,皇帝抬手將她身上的大氅給她裹緊,野夫沒有撲上來,站在遠處神色難辨看穆清兩手抱著皇帝脖頸。
“人給我,我放你走。”野夫開口,他形單影隻的站在下首,卻是開口要人還說要放皇帝走。
皇帝聞言沒有動彈,嘴角扯了一扯向西北方向看去,西北方向沒有火光黑沉沉一片,漫天的雪渣滓像個紙灰一樣四散,“即便你將閻羅請來,今夜我定然殺你。”他道,目光如刀。
野夫定定望著穆清,握緊手裡的劍旋身飛出去凌空向皇帝拿劍的手劈去,他凌空踏步已達爐火純青,轉眼就到跟前,皇帝閃身拿劍從下往上刺去,不寬的山道上,兩人刀劍相向,誰也不讓誰,皇帝單手迎野夫,野夫一時間竟然也近不了他身,卻是數十招過去後皇帝終究身形不便,野夫瞅了空從皇帝側身刺去,這一劍如若刺中,皇帝一隻胳膊要廢。
卻是這當口,穆清抬頭將自己身體抬起來朝外張開,野夫劍尖一頓,下一瞬便就聽見刀劍穿皮肉的聲音。
穆清終於將緊閉的眼睛睜開,入眼便是野夫肋下氈袍羊毛隨風往出飄散,皇帝反手握劍,劍尖入了野夫身體。
山下的火還未熄,野夫發紅的眼叫火光照的格外亮,穆清轉頭眼淚往嘴角流,跟野夫說“保重身體,再不要胡鬧。”
跟皇帝說“我冷,我們走罷。”
她聲音低沉,兩句話說完山腰上沉默,野夫眼睛發紅滿心滿臉都是痛,皇帝卻是表情不變眼看要將手裡的劍往更深了刺去,恨不能一劍刺透野夫。
“我冷,我們走罷。”穆清側臉看著別處對皇帝說話,話裡重又帶了哭聲,不敢看皇帝,也不敢看野夫。
“你們個個都情深。”皇帝突然笑了一下,出聲道,然後將劍拔出來,未及他動,山底下東邊突然一方火龍出現,火龍綿延千里,東邊是小河灘城,看來沈宗正將出戰計程車兵都集在一起出來尋皇帝了。
東邊的火龍將將出現,西北方向突然傳來震動,半山腰都能感覺到山石的震動,數萬騎兵從西北趕來,看見東邊的大軍才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