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白安靜地聽完了,眼睛裡浮起許久不見的溫潤,讓洛小花怔了一怔,聽他道:“謝謝你。”
他很久沒有聽人對他說過如此洞徹心扉的肺腑之言了,洛小花是真心對他說這番話的,無論如何,他都要感謝他的好意。
洛小花爆了粗口:“誰他媽要你謝我,我是讓你聽我的話!”
“那你呢,”楚墨白打斷他,直視洛小花的眼睛,“你說得很好聽,那從前的你自己為什麼不這麼活呢。”
洛小花一愣,冷冷道:“關你屁事!”
楚墨白極輕地彎了下嘴角,難得附和著也說了句粗話:“沒錯,關我屁事。你有你的執念,你為你的執念留在聖教。我也有我的執念,我也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你方才的話很好,我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麼動聽的話了,但我做不到。”
人活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想按洛小花所說的去活,可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人活著,就必有糾纏,必有是非,每個人都有其割捨不下的情義、拋卻不了的念想、無法忘記的恩仇。
洛小花說的,不過是一個理想罷了,每個人都知道,每個人都明白,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洛小花一陣磨牙,他恨不得大罵楚墨白一場,把他罵醒,他覺得自己的事和楚墨白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想到,也許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事不能和其他人相提並論,所以總有人去指責別人該怎麼活。
其實怎麼活都是自己的事,很多說不出口的執念,只有自己知道,即便說了,旁人也未必理解。
洛小花想到此,火氣逐漸消了下去,但依舊憤憤不平。
“隨你的便!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愛幹什麼就愛幹什麼!”洛小花不想再看到楚墨白這張死人般的臉了,他摸了摸眼角的淚痣,旋身躍出了山洞,丟下一句話:“楚墨白,你好自為之。”
楚墨白盯著外面漆黑的雨幕,洛小花的身法很快,幾次眨眼,他就消失不見了。
洞穴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沒有了洛小花的聒噪來分散注意力,楚墨白覺得身上的傷又劇烈地疼痛起來。
迎面貫穿入洞的冷風,清寒蕭瑟,讓人瑟瑟發抖。
他往火堆坐近,心裡忽然一片空白。
慕秋華,壞字經,甚至是斷掉的右臂,統統想不到了,唯獨有一個念頭——
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呢。
洛小花在雨中疾行,他從山洞躍出去後因為天黑掉進了一個小水坑,弄得渾身汙泥。
他氣本就沒順,不由破口罵了幾句,正要朝外跳出去,陰影裡走出來一個人,取笑他狼狽的模樣。
他定睛看去:“未染?”
未染神出鬼沒,身著黑袍,衣帶臨風輕飄。
黑夜裡,尤覺她膚白如雪,唇色奇紅。
洛小花把眉頭一皺,從水坑裡跳了出去,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把黑袍後面的帽子蓋過她頭頂,“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在這裡。”
他轉過頭,目光射向遠處,“金人打贏了?”
未染搖頭,洛小花道:“金人敗了?”
她再搖頭。
於是洛小花不再問了。
“你可真是愛管閒事。”未染翹著唇角。
洛小花便知她是看到自己和楚墨白了,“別告訴掌教他沒死。”
未染一哼:“關我屁事。”
嘿,怎麼今天人人都把這四個字送還給他,洛小花悻悻地去摸淚痣:“未染。”
她柔柔地應:“嗯?”
洛小花半晌不說話,未染一笑,作勢要走,被洛小花拉住,他道:“我們走吧。”
未染點頭,“是該回去了。”
“不是的,”洛小花眼中忽然如燒了一把火,熠熠地看著她,“我是說,我們走吧,離開這是非之地,離開聖教,離開掌教。我的確是要走的,你和我一起走吧。你也看到掌教是怎麼對待伏阿和楚墨白的了,慕秋華此人太可怕,我一向沒什麼怕的人,但這人,我很怕。為什麼要待在這麼可怕的人身邊,我們走吧。”
未染沉默,“他救過我的命。”
洛小花憤然道:“這些年你為他殺的人、做的事,早已報了他的恩了!”
未染歪頭,“是麼。好像是的。不過,那又怎麼樣。”
她冷冰冰地看著洛小花。
洛小花一下子洩氣了,低頭道:“算了,隨你吧,當我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