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冷冷看著面前的兒子,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涼之感,“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父皇駕鶴,鎮南王從此長駐南方而不入帝京,母親可知道為何。”
鎮南王是她的兄長,先帝薨逝後,曾帶兵來京勤王,最終卻是與她,死生不復再見。
“你們這是在怪我。”裴懷懿仰頭笑道,“你同我那迂腐的兄長一樣,覺得我是在謀逆。”
“當斷不斷,如何成就千古帝業,我兒,母親是為你挑選了一條世間千萬人嚮往的道路,你如今,你如今要反我!”
“帝王業千古,百姓業不過是平安,涼城九百條無辜人命,雲州數百疫民,在母親的眼裡,只是枯骨嗎。”
“若能殺趙緒,再有九百又何妨!”
趙纓面容平淡,“兒一直想問母親,當初父皇的那道遺詔,母親也覺得裡頭寫的是三皇子趙緒嗎。”
裴懷懿神色微頓,便見年輕的皇帝靜靜轉過身,也未曾再看她一眼,只緩緩向外頭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於逆光之中低聲道,“用趙緒,是孤的本事。”
“殺趙緒,亦是孤的本事。”
裴懷懿坐在大殿中央,見她的兒子如今背影已然這樣高大,忽然心裡寬鬆了一些,她平靜了面容道,“沈為清手裡的東西。”
“孤心裡有數。”
趙纓淡淡接道,也不再停留,推開門,便瞧見沈羨垂目立在孟硯的身旁,面容清秀,令人見之安寧。
“回罷。”
他依然獨自走在前頭,被冬日的冷風吹拂起衣襬,掀動了一些微不可見的波瀾。
他忽然道,“孟硯留下,沈羨陪孤走走。”
孟硯低垂著頭,駐足留在了原地。
沈羨立在趙纓身旁,徐徐跟隨著他的步伐,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問道,“宣王明日便赴靈川,你可想去送行。”
沈羨怔了片刻,明日便走,趙緒去的這樣快。
她垂目恭敬地回道,“臣不必去。”
趙纓負手而行,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必去?”
沈羨握緊了手指,眉眼溫柔又堅定,“宣王殿下必得勝歸來,是以,臣不必送,只需迎。”
“不必送,只需迎。”趙纓緩緩重複了一遍,聲音冷淡了一些,“你倒是敢說。”
“臣以為,宣王的勝利,便是陛下的勝利,陛下會想要見到的。”
陛下除謝真,可不也是因了他領了裴太后的威風,卻無能麼?
趙纓腳步微微停住,復又緩緩而行,他略略笑了笑,“倒是難得有解語之人。”
沈羨默然未應。
晏初七回了師門,趙緒離京只帶上了晏十一和阮紅靈,宣王府的侍衛不過寥寥,卻整齊有序地列成了一方隊伍。
趙緒於高馬之上神色寧靜,瞧了帝京那座巍峨的城門片刻,轉過韁繩抬手道,“出發。”
晏十一低聲道,“主上不等一等沈姑娘?”
“她不會來,”趙緒淡淡一笑,“我自有歸程。”
晏十一便收了劍,翻身跟上趙緒,策馬向著靈川進發。
沈羨的小閣少有人來拜訪,今日聽得重芳宮來了人,便出去瞧了瞧,見竟是玉拂。
她愣了片刻,見來人手裡還捧著一個小巧的木盒,便問道,“是趙緒?”
玉拂點了點頭,遞過盒子道,“正是宣王殿下。”
緣是趙緒為了照應沈羨,將玉拂留在了重芳宮,她將盒子開啟來,見是一個小小的木牌,用紅繩繫著,還墜了兩顆細小的玉珠,上頭刻了“與羨”二字。
字跡遒勁,筆力如刀,同他的人一樣沉穩鋒利。
“他可是出發了?”
“殿下一早已經啟程,他有句話要奴婢轉告沈女官。”
“他說什麼?”
“殿下說,北境沒有春日。”
不過帝京有我的春日。
沈羨低頭笑了笑,些微薄紅自耳尖一路蔓延到鬢邊。
“多謝你。”她向著玉拂說道。
玉拂亦是笑道,“沈女官往後若有事,可往重芳宮尋奴婢。”
沈羨應下了,玉拂便行了個禮告退,餘下她一人望著滿地的明亮光線發怔。
小閣軒窗向南,沈羨將手中的木牌掛在了窗前高處,隔窗一望,便如同掛在了那兩棵喬木之上一般,令她不禁展開了笑容。
年關將近,逢戰事將起,太后又抱恙,趙纓吩咐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