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纓站起身,高聲喚道,“孟硯。”
孟硯垂著頭從外頭進來,應聲道,“陛下。”
“沈女官賜居承明殿。”
殿內安寧,孟硯並不遲疑,只恭順地應了一聲是。
趙緒已是三年未進重芳宮,傍晚的暮色停留過他和盛華肖似的面孔,將最後一點餘暉落向他的手指,趙緒執白按在棋盤之上,淡淡笑道,“皇姐,你輸了。”
盛華倚在一側的塌上,輕輕撥動著棋盤上餘下的黑子,微微一笑,“輸的這樣快,這三年原以為有些長進,還是不如阿緒的長進大。”
趙緒伸手撿過棋盤上的黑子,平淡道,“皇姐過的好嗎。”
盛華抬眼望向殿簷之下被風吹動的一盞宮燈,不答卻問,“可是起風了?”
隔了屏風便有人垂首回道,“長公主,起風了。”
“綠川,”盛華隔窗喚了一聲,淡淡吩咐道,“去將燈收起來。”
便有人替她將宮燈取下,仔細地收進內殿。
趙緒望了一眼如今空空如也的簷下,低聲道,“皇姐這是何必呢。”
盛華將手中的黑子略略滾向棋盤,聽它們疏疏落落的聲音自她這一頭起起伏伏到了趙緒那一頭,方才笑道,“阿緒今日進宮,又是何必呢。”
趙緒站起身,面容溫和,“天色不早了,皇姐早些歇息罷。”
盛華瞧著趙緒轉身欲往另一頭的方向而去,正色道,“站住。”
趙緒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皇姐何必阻我。”
盛華將身子坐正,斂息端正了容色,一字一句道,“趙緒,你今日若是踏入承明殿一步,便不要再踏進重芳宮。”
趙緒不動。
“你明知如今北方無人,趙纓必用你徵北,自玉州籌謀三年一路至今,你卻想棄局!”
區區沈為清之女,他竟然不捨得。
“皇姐。”他淡淡道,“我不會輸。”
“三年,我既然來了,該拿回來的東西,都會連著皇姐的份一併討回來。”
趙緒背對著盛華,她看不見他此刻的面容,只能瞧見他在夕陽下沉穩又堅定的身影。
“不該拿出去的,我也不會放手。”
盛華將目光轉向面前散亂的棋盤,緩緩捏起一顆黑子,筆直落向其中,直切中心。
她凝神瞧了半晌,隔窗吩咐道,“綠川,將棋收起來罷。”
綠川進來將几案上的亂局收拾妥帖,便見盛華閉目倚榻,已有了些時候,似是入了睡夢。
“長公主?”
綠川低低喚了一聲,見她不應,便輕聲合上了大殿的窗門,抱了一件薄衾為盛華圍上,又轉身去了後頭,取過一盞燭火點上,方才默然侍立於一旁。
她想長公主今日難得有一場好眠。
承明殿前頭是一座小花園,從前先帝在時,對長女十分疼愛,時常帶在身邊,又因為承明殿深遠孤清,常為先帝不喜,便於前頭另闢了一處小園,佔地不大,兩棵喬木並一些尋常花草,放置了兩把木椅,綠蔭常繞,掩映青蔥。
未至承明殿,趙緒便見到了沈羨。
她遠遠立於園中,正仰頭望著其中一棵高大的喬木。
趙緒緩緩走近了一些,出聲喚道,“沈羨。”
她未回頭便應道,“趙緒。”
趙緒瞧著沈羨片刻,一時無話,原先在心頭的擔憂化去了一些,他笑了笑,“在看什麼。”
沈羨輕輕念道,“吾與?”
趙緒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那高大的喬木之上用紅繩懸掛了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頭雕刻著四個小字。
“吾與純兒。”他低聲念道,“是父皇與皇姐。”
趙純是長公主盛華的名諱。
“先帝很疼愛長公主。”
“嗯,”趙緒應道,眼底有一些淡淡的情緒閃過,“父皇很疼愛皇姐。”
沈羨轉過頭,瞧著他的眼睛問道,“趙緒,北境的春日是如何的。”
趙緒靜了片刻,“你想要我去。”
沈羨面容安寧,“初七曾說過想念從前徵北的日子,我想你也是想念的。”
趙緒沉默不語。
“我在帝京等你。”
“北境沒有春日。”趙緒忽然說道,他伸手將沈羨拉進自己懷中,撫過她的唇邊落下了一個柔軟的親吻,“不過帝京有我的春日。”
夜色終於落下,將最後一點暮色和光線融進了沈羨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