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記得,沈女官的父親也在之上。”
“是。”
“沈大人文章洞明練達,列之無愧。”
沈羨心底一嘆,躬身道,“謝陛下。”
趙纓略略伸出手,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扶正,淡淡問道,“沈女官如何看顧院首。”
新帝的掌心溫熱,令沈羨一時心驚,她怔了怔,方才恭敬回道,“顧大人乃先帝留給陛下的純臣。”
顧叢自幼貧寒,無世家扶持,只得皇恩倚仗,以狀元郎出身,授蘭臺寺卿,封皇子太傅,主持青鹿書院人才拔擢事宜,清貴又遠離朝堂黨營,如今新仕多出身於青鹿書院,也就是變相出自於趙纓陣營,乃先帝為繼任者留下的孤臣。
趙纓並不曾放開沈羨,反而靠近了幾步,淡聲如耳語,“沈女官如何知道,先帝是想將顧叢留給孤呢。”
手腕被新帝握的有些發痛,沈羨斂目欲跪,卻被趙纓生生拉扯住,他用力握著她的手腕,逼迫她站在他的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臣以為,”沈羨深吸一口氣,坦蕩回望著新帝的眼睛,“先帝是想將顧院首留給下一個坐上承明殿的人。”
而如今,坐在承明殿的人,已是趙纓。
趙纓忽然一笑,鬆手放開了沈羨,轉過身,甩袖立於她的面前。
“惜哉沈女官女兒之身。”
沈羨將手腕垂於身側,低聲回道,“臣不敢。”
趙纓負手走上臺階,仰頭瞧著一直懸掛於後頭的大盛輿地圖,緩緩道,“前朝舊例,不僅有郡主和親。”
他轉過身,瞧著沈羨說道,“還有女官加封。”
“前朝末年,哀帝曾封殿前女官為公主,和親異族以求援兵。”
沈羨跪地未應。
“沈羨,”趙纓垂眼瞧著自己的袖擺,低聲道,“孤可以給你另一條路,如果你願意留在孤的身邊。”
“臣無德。”沈羨以首叩地,言辭平靜。
趙纓細細打量過她的眉眼,見她神情坦蕩,如清風一束,並無懼意,也無退縮之情,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退下罷。”
“謝陛下。”
沈羨踏出殿門外,方覺得腕間的痛感消失了一些,她垂眼立於門外,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半晌方才轉過兩道迴廊,一路要回小南閣。
“沈女官。”
顧叢形容溫雅,靜立於一側廊下,見她過來,方出聲叫住了她的腳步。
“顧大人。”沈羨愣了愣,頷首禮道。
顧叢沉默良久,“陛下他,屬意何人。”
“長公主身份尊貴。”
沈羨低聲說起,便聽得顧叢搖頭道,“不能是長公主。”
沈羨點頭道,“長公主身份尊貴,牽扯太多,不是和親的良選。”
見顧叢不語,沈羨便問道,“顧大人,昨日花燈節,不知顧大人可曾挑揀到心儀的面具。”
顧叢微微笑了笑,“沈女官何出此一問?”
沈羨猶豫了片刻,裴嘉魚心繫顧叢,於她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顧叢秉性通透,見她如此也未曾再問,只是平靜道,“明珠郡主與陛下有親,旁人不便肖想。”
“嘉魚性情真摯,未必沒有轉機。”
“沈女官。”顧叢打斷了沈羨未竟的話語,面色溫文,“身為臣子,妄議主上已是不敬,今日是顧某唐突了。”
“顧大人,”沈羨叫住他欲離開的步伐,“陛下無意和親。”
前朝哀帝數次換親,也未曾止住前朝的頹勢,不過是將前朝奄奄一息的命數,更加迅速地推向了死亡。
大盛如今,如蓬勃旭日,趙纓這樣驕傲的人,是瞧不上這種手段的。
“多謝。”顧叢向她俯身一揖,自迴廊之下緩緩向外頭走去。
那一路上種植了許多花草,有宮裡頭的人專門打理,無一不是富貴堂皇,整齊又規矩。
沈羨見顧叢風姿蕭蕭,徐徐從中穿過,便覺出幾分與他的不相襯來。
她從前覺得顧叢通透又明達,往何處一站都是霽月清風,如今竟瞧出幾分掙扎與剋制。
“顧大人。”沈羨忽然喊道。
顧叢腳步一頓,便聽得沈羨聲音自後頭傳來,
“天下之大,如顧大人之豁達者寥寥,結識顧大人為友人,是沈羨有幸。從前往事,多謝顧大人提點。”
她俯身作長揖,“若有機緣,沈羨赤誠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