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踏出的腳步之下,逼得人不敢再妄動一步。
“妄動者死。”
裴貞瞥了一眼圍在藏經閣外頭的那些僧人,冷笑一聲,“區區烏合之眾,若非應承了趙緒,你們此刻都已經是滿地的碎骨了,誰再給本侯動一下試試!”
一時間連雨聲都靜了一靜。
裴貞重新拉滿了手中的長弓,對準了藏經閣門前的裴贄,他的手穩極了,帶著與他削瘦身形不符的力量,滿弓搭箭,蓄勢待發。
“是我忘了,”裴贄也不再管後頭的趙緒等人,拎著手中的長劍向著裴貞走去,“如今,你是武定侯了。”
裴貞眯了眯眼,鬆開了手指,那道箭便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破空擊中了他持劍的右肩。便見到他也未躲一下,受了這一箭,持劍的右手不由向後垂了下去,那鋒利的劍尖在地上向後磨出了一道金石之聲。
“你是來殺我的。”
裴貞立定在雨幕之中,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隔著這許多的距離,仍然精準的砸到了他的身前。
“齊裕案的玉佩。”
裴贄仍然在一步一步向著裴貞走去,蜿蜒的血跡沿著垂地的劍尖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在冰冷的雨水之中仍然觸目驚心。
他瞧著那塊玉佩,大聲笑了起來,也不管肩膀的傷重,如同沒有知覺一般,將持劍的右手舉了起來,能聽到錚的一聲響動,對著不遠處的裴貞。
“裴家的兒子,都有一塊長命玉佩。”他緩緩踏過地上那塊玉佩,片刻間便聞得四分五裂之聲,卻是瞧也不曾再瞧一眼,仍然一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我進寺那一年,屬於裴二的玉佩便被收在了玄深老僧之處,”
“如今,你們竟然用這塊玉佩來誘我入甕。”
他還當得律判司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證據,原來竟是一出栽贓的把戲,不過是要逼他現身。
趙緒真是好手段!
他笑得這樣大聲,連目色都赤紅起來,沈羨方才在禪房中見到的那個冷戾而陰狠的裴贄,又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渾身都漲起了嗜血的殺意。
“裴五,你要幫著他們殺了我!”
裴貞神色未動,面目間只有冷到極致的漠然與憎恨,他瞧著狀如修羅的裴贄,冷淡地說道,“我自詡聰明絕頂,卻從來都沒有想透過,是什麼人,可以令大哥,明知舒卓重傷,仍要不顧追擊而去。”
“你說這是為什麼呢?”他冷笑一聲,稱了一聲,“二哥。”
裴贄面目間都是戾色,他終於走到了裴貞的身前一丈處停了下來,立在他的面前,笑得愈發嗜血模樣,“自然是因為,他要追的人,是他的親兄弟。”
裴貞目中閃過怒色,他抬手一箭便衝著裴贄另一邊肩膀而去,強弓力道之大,幾乎要將裴贄釘在地面之上。
他幾乎是從齒間斥了這一句,“你也知道,你是他的親兄弟!”
裴贄始終在笑,磅礴的雨珠洗刷掉了他面龐的所有血色,他踉蹌著重新站起身,即使傷得這樣厲害,也不肯棄了手中的劍。
他向著同樣神色冷戾的裴貞問道,“裴家的兒子,一世子,一統領,一編修,個個錦衣玉食,人中龍鳳,即便是你這個頂了個裴姓的兒子,也受盡了寵愛,混賬東西,也能被稱一聲裴家公子!”
“憑什麼,我就要被送進這座長長久久的囚牢之中!憑什麼,我就要被困在這層慈悲的面目之下!憑什麼,我要為了你們的榮寵犧牲所有的光陰!憑什麼,是我?”
這一聲質問實在是太過厲然,令那些人都不由微微低垂了面目,似是有不忍。
裴贄忽然渾身脫力地跪倒在地上,鮮血早已將他身上的僧袍都染透了,他仰面瞧著立在他面前的裴貞,面目間的狠厲與陰沉在驟然間消失了乾淨,他啞著嗓子,問道,“憑什麼。”
裴貞握緊了手中的長弓,沒有說話。
然而他仍然執著的要問一聲,“你說是憑什麼呢,武定侯。”
密密的雨簾遮擋住了裴貞眼底的神情,只能聽到他漠然的聲音響起,他說,“裴贄,殺大哥,是你自己選的。”
即使往事不曾有過選擇,來路,卻是你自己選的。
裴贄聞言重新笑了起來,他向著陰沉又低垂的天空低聲念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然而他的一生,所有的光陰都是噩夢,所有的長久都是折磨。
他抬起脫力的右手,橫在自己的頸前,以一種迫不及待的決絕姿態一劍掙開了身上的所有枷鎖,倒在地上的時候,冰冷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