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先皇后接連去世,江南秦氏如今的門楣,遠比不上現在的南裴淮李。
裴貞嘴角微微上揚,假作恭維道,“旭王殿下真真是世間第一大便宜之人,借人之園,宴人以客,想來再無比此更加厚顏無恥之人罷。”
沈羨心想進園時曾見門匾一角鐫刻了一方秦字,原來是這般的緣由,她忍不住瞧了瞧趙緒,見他神色平淡,似乎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初七自岸邊支了小舟輕快靠近,還未到亭邊,晃著手中的魚簍就向著趙緒喊道,“主上!帝京最大最好的魚,給沈姑娘買來啦!”
“好你個趙繹,竟敢壞了本郡主的好事!”
裴嘉魚見初七竟是提著魚來,撒手便將幾顆核桃向趙繹頭上砸去,趙繹哪裡敢惹帝京這個小祖宗,哎喲了兩聲抱頭躲到趙緒身後,“三哥的園子這樣精緻,小王只是借來一用,裴六你何必喊打喊殺。”
“初七,”趙緒吩咐道,“將魚送去廚房,吩咐開席罷,就擺在湖心亭。”
初七應了聲是,便聽得趙緒的聲音裡帶了一些笑意,又道,“讓秦叔莫要忘了找旭王府的賬房結清銀兩。”
“三哥!哎三哥!”
初七素來喜歡折騰,最喜歡這些熱鬧來去,當下便十分歡快地應了,輕輕一蕩,小舟便急馳而去,猶有笑聲遠遠地傳來,
“七殿下,等著你家老先生罰你抄書罷!”
湖心亭內忽然靜謐了一瞬,趙緒垂了垂眼,掩蓋住了一閃而過的神色,沈羨離得近,便瞧見了他的那分情緒,趙繹原本立在一旁,聞言面上的笑意也失色了兩分,她想大約新帝未登時,趙氏的兄弟幾人,曾經有過一些美好的光景,而如今再提起,卻成了椎心刺骨的舊疾。
她靠近了碧湖岸邊一些,轉身向著趙緒笑道,“碧湖這樣美,若是向前一些,許能瞧見更美的景緻。”
趙緒亦是笑了笑,“這有何難,花船畫舫,七弟收藏之眾,不下數十。”
沈羨笑容深了些,“從前不知咱們旭王殿下竟是這樣大手筆的藏家。”
趙繹爽快地拍上趙緒的肩膀,“知我者,三哥也!”
碧湖果然並非死水,源頭另接一條京畿運河,縱長極遠,只是被人工鑿砸,截斷了大部分的水流,只餘一條細細涓流緩緩前行,彷彿將帝京氣象,運河之勢蓄收園林之中,格局之精巧,可謂巧奪天工。
趙繹想來是憫園的老客,原本便收著一架畫舫在河道旁,先前被遍植的棠樹遮掩,眾人也不曾瞧見,如今聽趙緒這般說了,方才注意到那一角飛起的舫簷,鏤刻著精美的雕花。
“船來!”趙繹拍了拍手,那畫舫便被一路送到了湖心亭前,他愉快地擺了個手勢,“三哥,沈姑娘,請。”
趙緒走在前頭,步履從容,待近了船沿,方轉身向沈羨遞過手,溫和了聲音道,“跟我來。”
沈羨有片刻的恍惚,彷彿是回到了最初見到他的那一晚,那人容色雋雅,眉目卻清冷,在那個漆黑奔逃的夜晚,帶給了她許多的溫柔。
“沈姐姐!”裴嘉魚從一旁小跑而來,挽過沈羨的手臂,便往畫舫走去,趙緒緩緩收回手,眼底依稀有兩分笑意。
裴貞在後頭嘆了口氣,拍了拍裴賢的肩膀,面色似笑似奇。
待初七將宴席傳到了畫舫上,大船便沿著河道緩緩向前駛去,沈羨遠遠往回望過去,只見清風一送,便起枝條搖曳。
“春日快到了。”她低聲唸了一句。
趙緒遞過一杯酒,“薰風一至,可再來憫園,棠花正好。”
“好。”沈羨含笑點了點頭,彷彿來日一切安穩,皆如願景。
“三哥,這是最好的春風釀,拿來接風最相宜,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裴嘉魚聞言便按下了裴貞手裡的酒杯,“春風釀太烈,裴五你不準多飲。”
裴賢亦是微微一笑,遞過了一杯熱茶換了他的酒杯,“魚兒說的是。”
裴貞懶懶地擺了擺手,“春風釀,真是有趣。”
“宣王殿下,”裴賢舉杯向趙緒致意,“雲州一事,多謝援手。”
趙緒頷首,“不必在意。”
“三哥,”趙繹舉杯向著趙緒,雙眼竟有些發紅,“三年未見,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趙緒微微一笑,“玉州清靜,遠離紛擾,未必不好。”
趙繹便不再說話,只是獨自飲酒,許是今日快意,又許是想起了許多往事,不覺便飲的多了一些,面色漸漸有些發紅,沈羨不想這東道主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