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岔子,也不打緊——六月初九將至,又是一年一次的萬壽節慶了。
早上起來,由冠袍帶履四執事太監伺候著換上絨草面生絲纓蒼龍教子正珠珠頂冠,穿醬色直地納紗金龍袍,石青直地納紗金龍褂,束白漢玉四塊瓦馬尾鋮帶,穿青緞涼裡皂靴,至奉賢殿、大高殿行禮,至孝全成皇后御容前拈香行禮,回煙波致爽用早膳畢,至淡泊敬誠殿受賀,遞如意。然後皇帝賜宴,這都是一些慣常之事,也不必細說。
雖然是三大節之首的萬壽節,但國事卻不會有片刻遲滯,君臣同席,用過午膳之後,軍機處照常叫起,“上幾個月的時候,英國造船廠到我中華之地,為承建艨艟炮艦一事,與文祥幾個多有磋商,朕後來認真看過總署衙門報上來奏摺,特別是沈葆楨所上的,為求廣開門路,吸納有識,於不通處請教西洋之外,其他巡海炮艦,皆應有天朝自產的奏摺,深以為然。鐵甲艦之類的大型艦船,以我朝現在所有的能力,恐怕力有不逮,但小一點的呢?難道我們也造不出來嗎?”
“所以朕想,安慶造船廠那邊,趁著這一次籌建海軍的機會,分別建造我天朝自己的水面艦只——這樣的事情,不要怕花錢,你們總不會以為,只有六艘鐵甲艦,就能夠完全起到拱衛海疆的作用了吧?”他說著話,一指御案上厚厚的一摞箋紙,用手拍了拍,發出砰砰的聲響,“這是朕這幾月以來,苦心描繪的艦船圖本,老六?”
“臣弟在。”
“過幾天你走一趟安慶,把這些圖本也帶過去,看看能不能有實際操作的可能。若是有的話,就由你牽頭,在安慶府和兩江那邊和曾國藩認真商議一下,把具體的花用錢款數額做出來,朕看一看再說。”
奕自然是奉命唯謹。文祥在一邊賠笑答說,“皇上聖明如天,奴才欽服。這等事情,奴才等不及為君父分憂,反要皇上為國事、軍制事操勞……實在讓奴才等汗顏無地。”
皇帝無奈苦笑,很多事是不能和他們講解明白的,他本人所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一些很有前瞻性和啟發性的建議,於海軍肇建這樣的大事,最起碼是可以少走一點彎路了,“你們會的,朕未必熟稔,朕懂的,也非爾等所能知。總之是各自有各自的長處,就不必存什麼愧疚之心了。”
祥答應著,又問道,“皇上,除安慶府所有造船廠之外,沿海各省紛紛上章,請求在治下尋人地相宜之所,籌建機器局、造船廠,招募西洋專才,匯聚省內俊秀,壯大充實海軍建設,奴才等以為,此事,宜乎俯準所請。請皇上早定。”
“此事不準。”皇帝搖頭,“最起碼,現在不準。”他說,“海軍建設固然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朝廷上下,要能夠有一套完整而有效的管理機構,兩路並行,方能解決日後造船廠、兵火工廠遍地開花而良莠不齊的景觀,沒有這樣的機制,倉促上馬的一些大工程,無端成為中外那些混賬行子的貪利淵藪——到時候,即便能夠查賬查出來,終究還是給他們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失——這種事情,朕是不做的。”
駱秉章在下面跪著,心中苦笑:這一次算是真真正正的見識到皇帝的一副法家心腸了
“奴才啟奏皇上,朝鮮國國主哲宗承嗣之事,身在京中的倭大人派員隨同朝鮮使臣來到行在,為新任國主李熙上表求準,請我大清宗主之國降恩冊封。”
“行啦,這件事朕知道,李熙嘛,朕雖然沒有見過,但能夠得朝鮮朝野認同,更能夠得金氏一族首肯,人才還是難得的。不過,十二歲的孩子,尚未能親政,總要有人在旁輔佐料理,朝鮮人在這件事上,是怎麼決斷的?”
“此事,奴才不知。朝鮮來使所呈遞上的文書之中,亦未曾提及。”
“朝鮮是我大清的屬國,總要幫襯一下,等到李熙成年之後,再將大權轉移嘛。”皇帝不懷好意的笑著,“你們說呢?”
奕心中一驚,皇帝的話固然隱晦,但內中之意還是很明確的,朝鮮一直以來都是中國的屬國,而對前明、對大清的態度卻皆然不同,努爾哈赤龍興關外的時候,朝鮮始終不肯低頭歸順,最後派重兵征剿,方始竣事。但在大清入關立國之後,朝鮮與大清的關係,始終保持在一個不冷不熱的位置上,每一年自然也會派使者來華行禮儀之事,但若說有什麼恭敬之意,只怕是不確的。而皇帝的話,很顯然是在把主意打到了朝鮮的頭上,只是不知道,他準備怎麼做呢?(注1)
皇帝笑眯眯的說道,“朕知道,李熙之父名叫李昰應,少年有才,人物俊秀,兒子做了國主,他這個做父親的,又當如何?難道朝鮮要出現太上皇嗎?此事,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