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提我身為人臣,為君父分憂,正是當為之舉。至於兵士聚眾鬧事嘛,”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朝廷為這些人拿出了辦法,要是不聽,不從,也怨不得旁人。”
幾個人說著話,欽差行轅門口突然走進幾個人來,為首的一個手中託著一卷黃綾,站到門口高聲唱喏一聲,“有旨”
曾國藩趕忙站了起來,吩咐聽差備下香案,幾步到了天使近前,碰頭行禮,聽來使宣旨:“……旨到之日,著欽差大臣曾國藩即刻啟程進京。另,如江忠源接旨之後已抵津城,著其與曾國藩同行赴京。欽此。”
“臣曾國藩領旨,謝恩。”碰頭起身,曾國藩把旨意恭恭敬敬的接過來放好,回頭問來宣旨的內侍,“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要我進京嗎?”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內侍來此之前是皇上特意交代過的,從懷中取出一本摺子,遞了過去:“曾大人,皇上著我告訴你,這是有人參核你的文字,這一番特意將摺子轉給你,著你認真研讀,日後也好有所答對。”
曾國藩趕忙捧過摺子,卻不忙著看,先說道,“公公遠來,一路辛苦,請到後堂休息吧。”
派下人將傳旨的來使讓到後堂休息,胡林翼上前一步,“滌生兄?”
曾國藩把摺子託在手中看著,上面寫著:《為糾劾曾國藩亂進莠言,擅改祖制,請誅其人事》。臣楊維藩跪進。
這一次上彈章糾劾曾國藩的正是楊維藩,由頭是曾國藩在天津辦差,整頓軍務之餘,給皇上上了一道奏摺,內中請皇上的旨意,要把那些不聽號令,不遵調遣,當兵當得油滑的兵士一體除名。
楊維藩以為,綠營兵制是祖制,只可將兵士好生調教,以圖將來為國所用,萬不可時疫雷霆手段,一體開革,這樣的條陳若是皇上準了,日後行之四海,只恐在漕幫剩餘漕丁之外,又要給朝廷增加太多的負擔。甚至是可以引發兵變的。
所以在他上章彈劾曾國藩的文字中,他說,“臣於上月即聞此事,彼時臣尚未補御史,怠六月初補授今職,又以事體重大,未敢冒昧舉發,近一月來,臣屢向來京之直省紳宦、商民詢問軍務之事,一及此事,輒皆錯愕而他言。自是臣現居言職,正欲具折上呈,適聞曾國藩請旨裁撤綠營兵士之文入告。”
“臣以為,綠營兵事乃祖宗成法,焉可擅加刪改?曾國藩鬼蜮百端,將來生死用舍,事正有不可知者。臣愚以為,此等一折,實乃將我朝祖宗成法盡皆捨棄,貽害後世,未可勝數。”
“今曾國藩欲令上邀恩寵,臣欲有言則恐無以厭議者之心;臣欲無言,則又恐無以塞言事之責。仰屋竊嘆,無所控告。臣每讀宋臣張詠劾丁謂奏語,輒不勝流連慨慕。想見古人忠君愛國、奮不顧身家之義,臣議願效此愚忱,奏請皇上先斬曾某之頭,懸之藁街,以謝天下綠營兵士。然後再斬臣頭,懸之曾氏之門,以謝曾某。”
彈章封奏而上,皇帝端詳了好久,命人取來楊維藩的履歷折來看,上面的文字很短:咸豐二年壬辰科進士,二甲第十三名,散館大考,取中二甲第七名,分發監察院任職直隸道。
皇帝有心將這份彈章留中不發,不過整頓軍務的程序剛剛開始,楊維藩這樣的一份奏摺不但是關係到曾國藩的使用,也關切到整個兵制改革的全盤大局,更是十八行省人人關注的大問題,一旦自己留中,就會給一些人一個錯誤的訊號,以為自己是在後悔當日所作的決定,到時候,奏摺蜂擁而上,事情就棘手了。
一想到這裡,皇帝對這件事變得鄭重其事起來,當即傳旨,召曾國藩進京來,同時將毓慶宮所抄存的奏摺取來,命人連同旨意一同齎到天津,交給曾國藩。同時又下了一道旨意:曾國藩回京之後,在圓明園九州清晏殿叫大起。君臣共議兵制改革大政。
曾國藩到了京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到圓明園中見駕,皇帝和軍機處的幾個人說了幾句話,將他們打發了出去,聽說曾國藩到了,立刻傳見:“朕命人轉給你的楊維藩的奏摺,你看過了嗎?”
“回皇上話,臣已經看過了。”
“於其中參核你的幾條,你可有什麼話說嗎?”
“是,臣有話說。”
皇帝一擺手,打斷了他將欲出口的自辯之詞,“有話就好。這會兒不急著說,等到了九州清晏,當著滿朝文武,朕給你時間,讓你一逞胸臆。來人,起駕”
進到九州清晏殿中,皇帝升座寶座,待群臣行禮之後,皇帝閒閒的把頭上戴著的朝冠取下,放在一邊,口中問了一句:“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