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涼州已經下過雪,天氣正是寒冷的時候; 房中已經燃起了火盆; 隨身的宦官安澤一早就為他燻熱了被窩; 叫他此時一躺下; 便再也不想起來。
許是酒勁上來了; 他只覺頭有些重; 睡意一重重的漫了上來; 很快; 便闔上了眼。
然而還沒等他睡得深沉,卻忽然有一股涼風襲面,好在武人的反應格外靈敏,他當即睜眼,那一瞬間,只見一道暗影由屋頂躍下,手中的長刀寒光一閃,徑直朝他撲了過來。
蕭鈞一驚,本能要躲,只可惜那刀鋒已經離自己極近,而他試了試,竟察覺身體的反應開始有些不太靈敏了。
是今夜的酒叫他遲鈍?亦或是其他?
但他沒有時間多想,因為當下可以預見的是,如若他躲閃不及,只需頃刻,那刀尖就會沒入他的胸膛。
情況危及,然恰在此時,一旁卻忽的飛來另一道寒芒,生生將那正朝自己撲來的長刀抵住,而他趁機拼力一挪,終於離開了床邊。
藉著窗外透進的月光,蕭鈞這才看清,幫自己的是個黑衣蒙面者,相較於刺殺自己的那人,身量明顯要單薄。
他一愣,竟直覺對方這身形有些熟悉。
然而由不得他細想,那長刀刺客又試圖朝他撲來,他遂趕忙抽出桌邊自己的刀,與之對抗起來。
黑衣蒙面者依然是在幫他,匆忙打鬥中,甚至不忘囑咐了他一句,“炭盆中有迷藥,捂緊口鼻。”
他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的遲鈍,源頭竟是在此,遂趕緊照吩咐,捂緊了口鼻。
刺客招式並不弱,周旋於他與蒙面者之間,竟然一連撐了幾十招,而就在打鬥之間,蕭鈞忽然又發現了一事——頭一次聯手,他與這個蒙面者竟然頗有幾分默契。
他心間一頓,忽然起了一個猜想。
而隨後,他留意觀察其的一招一式,心裡愈發認定了。
動靜傳到了外頭,侍衛們紛紛趕到,那刺客再強,也抵不過這麼多人手,很快就被眾人所制伏,偏偏卻在此時,蕭鈞竟然發現,那個幫自己的人,竟在意圖遁走。
他一頓,再顧不得理會刺客,急忙朝她追去。
身後,侍衛們請示道,“殿下,人已抓住,如何處置?”
他只道了聲,“嚴刑審問。”便加緊腳步,朝那抹即將要消失在視線中的黑影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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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輕功極佳,今夜明亮的月光之下,那身形猶如一隻黑色的蝶,輕巧的跳躍於城中房舍之上。
而蕭鈞則騎了快馬,衝出府門,一路緊追不捨。
他眼看她在視線中出沒,愈發認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定是她!
這一幕,多麼像二人的初見。
彼時她刺殺衛離,被他阻擋,見情勢不對,聰明的她立即選擇逃遁,而他在身後緊追,一如今夜這般。
冷冽夜風由臉頰呼嘯而過,這一刻,什麼酒和迷藥都醒了。
他目不轉睛,馬不停蹄,只是想追上她,想要親眼看一看,那究竟是不是心間的那個姑娘!
可她身輕如燕,眼看穿越大半個城池,速度竟絲毫不減,很快,便越城而出,而蕭鈞則眉間一凝,一夾馬腹,也來到城門之下。
其時已近子時,城中居民早已入了夢鄉,四周一片安靜。
守城的兵衛們正也在昏昏欲睡之際,卻忽然被駿馬嘶鳴聲驚醒。
眾人一愣,這才知是有人要闖城門,本欲厲聲呵斥,但待將人瞧了清楚,卻立時不敢作聲了。
——馬上之人身披玄色氅衣,墨髮高束,眉眼威儀,不是昨日才凱旋的寧王嗎?
這個時辰,他要出城做什麼?
眾兵正在疑惑,卻聽蕭鈞喝了一聲,“開門!”
語聲簡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時間,便沒人再敢多問,慌忙將那沉重城門推開,眼看著他騎馬出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城外是一片戈壁。
雖荒無燈火,但今夜月色極好,拂清還是能辨得清眼前事物。
她又跑了好一陣,直到再聽不見身後的馬蹄聲,這才敢停下來稍歇。
夜風寒冷,她找了塊可以擋風的巨石,扯下面罩,終於能大口呼吸了。
哪知還未待完全平復,卻聽身後冷不防的響起一道聲音,問道,“終於累了?”
她一怔,忙回身去看,卻見方才她拼了命要躲避的那人,竟一下出現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