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聲音還沒有完全變聲,屬於少年人獨有的嘶啞嗓音,說著冷酷無情的話,半夏一時半會的還不能適應。
“怎麼?”楚王側頭,說話時候話語噴出的熱氣湧到她耳朵上,半夏立刻不自覺的躲開。
楚王見她躲開,目光晦澀了點。
“無事。”半夏垂首。
“無事?寡人不喜歡有人在寡人面前說謊。”楚王逼問。
半夏低頭,“只是覺得那位秦國公女有些……可憐。”
楚王有些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半夏解釋,“秦國公女千里迢迢而來……國君對她卻並不怎麼在意……”
半夏不知道要怎麼說,貴族的世界和她的認知完全不同。他們娶妻似乎就是真的為了女方的家族背景和純粹的生孩子而已。
而且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幾乎沒有一個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在一旁看著,總覺得有一股憋不過氣來的感覺。
“……噗”楚王忍不住笑出聲,他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半夏,他打量的目光很認真,看的她渾身都不自在。
楚王很隨意的坐在茵席上,因為周圍也沒有別人,所以他的坐姿也格外的隨意,兩腿一搭,手隨意往膝上一放,格外放蕩不羈。
“長得這麼貌美,怎麼這麼傻。”楚王說著,手還隔空在她腦袋上指指。
“娶婦原本就是為了上承宗廟,下啟子嗣。若不是為了這個,娶婦做甚麼?”楚王說著,整個人都往綈幾那裡一靠,“再說了,寡人都沒見過季嬴一面,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要寡人如何生出牽掛來。未免也太難了。”
“說起來,寡人天天看著你,牽掛你倒還更說的過去。”
“國君別取笑小女了。”半夏低頭道。
楚王坐起來,“這可不是說笑,難道蘇己不覺得?”
說著,楚王繼續道,“蘇己排舞吧,寡人已經很久都沒有看過歌舞了。”
半夏點頭應下。其實楚王之前就已經把一批舞伎交到她的手裡了,她自然用心教。
“正好排了新舞,國君想看嗎?”半夏輕輕問。
楚王點頭。
半夏立即讓那些舞伎進來。
一進來,楚王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舞伎們的衣物都是另外做,和平常長袖不太一樣,袖口直接拓寬,成寬大筆直的模樣。
而且衣服都是縐紗的,穿在身上,如同身披輕舞。
楚王來了精神,他坐在席上看舞伎們起舞。這裡的舞蹈最大的問題就是還沒有和祭祀完全分開,野性濃厚到讓人無法直視,半夏花了時間從舞步開始教起,原本按照專業系統訓練,是至少要好幾年,但因地制宜,乾脆只能要求她們動作做得看上去還行就成了。
舞伎們被半夏拿著竹條一個個敲出來的,捱打下面學的就格外快,廣袖被纖細手臂揚起來,別具美感,楚王看的目不轉睛。
外面有人進來稟告,“國君,左尹來了。”
楚王正看的起勁,聽到寺人稟告,臉都拉了下來,“寡人不想見。”
過了一會,外面直接傳來隱隱的喧鬧。
“國君不願見臣?”屈襄的聲音已經從外面遠遠的傳了進來,楚王抬頭,見著屈襄已經進來了,而且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追的氣喘吁吁的寺人。
屈襄聲音洪亮,頓時原本還在起舞的舞伎們頓時紛紛退避到兩邊。
屈襄抬頭看見站在楚王席邊的半夏,眉頭皺了皺。
“臣有話對國君說。無關之人不宜在場。”
楚王看了一眼滿室的鶯鶯燕燕,還有那邊站著的半夏,嘴裡含糊不清的應了幾聲,放半夏出去。
半夏路過屈襄身邊的時候,屈襄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長,裡頭幾乎能把人給壓的趴下來。
真的不愧是左尹,哪怕並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氣勢駭人。
“國君應當把精力放在國事上。”屈襄很快收走放在半夏身上的目光,回頭看楚王。
楚王一改之前的懶散坐姿,正襟危坐,不過還是滿臉的敗興,“這些事,左尹為何不和其他人一樣先和若敖令尹商量,然後再把結果告知寡人。”
“因為國君才是楚國之君。”屈襄沉聲道。
“楚國大事應當先告知國君知道。”
楚王的眼裡閃了點詭異的光點,不過他依舊還是之前的那副浪蕩模樣,一副沒把屈襄的話聽進去的樣子。
屈襄見楚王這樣,不禁眉頭擰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