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上天讓她回到了這個時候,就是想要讓她保護好她的孩子吧。
既然而今她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那麼她便要留下他——哪怕是賠上薛牧青的仕途,哪怕是賠上她的名聲。
蘇蘅摸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得又想起淼淼來,想起淼淼她伸出小手握住自己手指頭的感覺,只覺得心中暖暖脹脹的,然而鼻頭一酸,眼淚便跟著落了下來。
司琴也跟著心疼起來:“小姐你別難過了——奴婢知道了,奴婢應了便是了!”
“既然小姐你已經做了決定,那奴婢便聽小姐的,”司琴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哪怕是賠上奴婢這條命,奴婢也要護住小姐和小主人周全。”
“司琴,你別亂發誓,”蘇蘅輕輕搖頭:“你自己也要好好的,才能護住別人,不要總把‘死’之類的話掛在嘴上。”
打發了司琴去拿藥,蘇蘅自己到了前頭找了煮雪與掃紅回去,司棋跟了薛老夫人,醉墨也被蘇蘅讓司琴換到了別的地方,蘇蘅看了看現在尚是一團孩氣的煮雪與掃紅,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手越發不夠用了,然而每次想起添人時,總會想起“後來”跟著她一起死了的曉鏡曉妝她們,心中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便也暫且忍住了。
馬車行了一會,又停了下來,薛牧青掀開了車簾坐到蘇蘅身側,蘇蘅心中一慌:“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想了想,她和司琴從後門出去,應該沒有被他發現吧?
薛牧青沒有回答,只是對車伕道:“去醫館。”
蘇蘅被嚇一跳:“去什麼醫館!我又沒病去什麼醫館!”心一急,又忍不住想吐。
薛牧青撫了撫眉頭:“昨日找了大夫入府,聽聞被你打發走了?”
他伸手撫著蘇蘅的背幫她順氣:“就算是脾胃不好,也該找大夫看一看,總這麼著怎麼行?”
“薛牧青,你少多事!”蘇蘅哪裡敢跟著他去看大夫?一去看大夫那不是什麼都露餡了嗎,蘇蘅推開他:“你離我遠一點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蘇蘅連忙對外邊道:“回去!”
外邊的人為難地停下,薛牧青看了蘇蘅許久,終究是妥協了:“罷了。”
蘇蘅生怕他到時候又要起心思,連忙趕人:“你下去吧,我見著你心氣不順。”
薛牧青瞥了她一眼,閉目不答。
蘇蘅氣得想要自己下了馬車,隨即又想起自己現在有身孕,不能亂來,別提有多難受了。
生了一會悶氣,蘇蘅還是氣憤難消:“薛牧青,我問你一件事。”
薛牧青睜開眼,示意她往下說。
蘇蘅掀開簾子一角,看了看外邊,又低了頭,到底還是怕被人聽了去,沒有開口。
回了薛府,薛牧青想扶她卻被蘇蘅避開,默然送她回了正院那邊,見蘇蘅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問道:“你先前要問什麼?”
蘇蘅讓煮雪她們也退下了,這才看向薛牧青:“我且問你,之前……那事之後,你可曾想過,為了贖罪,就此絕了走仕途的念頭?”
薛牧青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沒有,是吧?”蘇蘅冷笑:“若有,我倒還高看你幾分,然而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捨得急流勇退的——什麼孝道,其實也是抵不過權勢的誘惑的。”
薛牧青解釋道:“你不明白,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般簡單的。”
“我當然明白,”蘇蘅輕輕一嘆:“你可能會跟我解釋說,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你苦讀多年,不可能為了任何的原因退下,你甚至會說,若是令尊在天有靈,也不會願意你為了他而絕了仕途,可其實說到底,不過是虛偽罷了。”
“那些固然是原因,”薛牧青面色暗淡下來,然而他抬頭看向蘇蘅時,眼睛卻又彷彿有了神采:“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你。”
蘇蘅退後幾步:“你又想給我安什麼罪名?”
薛牧青閉上眼睛:“蘇相官居一品,岳父是三品官,兩個舅兄的官位也比我高,你那幾個表兄,前程也是一片坦途的,你那些表姐表妹,所嫁的無一不是高門望族——你嫁與我,本就是委屈,縱我一時還不能讓你過得比嫁我之前好,卻也不想你因為嫁我而吃苦……我若是退了,於你而言,太不公平。”
蘇蘅冷笑:“所以你是想說,是我害得你成了不忠不孝之人嗎?”
薛牧青搖頭:“我從未有過那樣的想法,蘇蘅,你要明白,因為你,我想成為更好的人……可我也知道,一旦我絕了仕途……我便不可能留得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