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遠離家鄉的地方,這種工作或許對於一般人來說是個問題。但是對於本身並沒有什麼牽掛的人,還是一個想要到遠方的藝術家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了。或者從內心深處看,可能還是夢想。
這位名為貝爾曼的中年畫家就是現在洪鈞的老師了,他也確實是有學識的。洪鈞點點頭道:“什麼都好,我是說那些西夷人的知識,或許有些不如我們大明,然而也有他們的獨到之處。”
洪鈞只要是真的有收穫,禎娘便覺得滿意了。至於說世人眼中兒子該用功的方向——四書五經才是該硬啃下來的,八股文乃是本業。至於一些詩詞的東西,或者其他雜學,就算不是‘玩物喪志’,也該少弄一些,免得移了性情。更不要說是西夷人的雜學了,只怕在他們眼裡是九流以下的行當!
以禎娘來說,絕不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在她看來知識上的東西,多知道一些總是有好處的。至於說真為了一個科舉,成了只會啃那幾本書,之外一概不通的,那才真是本末倒置了。
禎娘忍不住看向了船艙外面的大海,她向來覺得讀書很重要,然而實際經歷卻是更重要的。而她想把她的孩子們都培養成那樣的人——或許不是旁人眼中最該長成的樣子,但卻是很好很好的樣子。
後來這樣簡單的談話在一路行船的路上還發生了很多次,大概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真的很無聊。而回程甚至不比來路,那還有些每日的期待。等到回程,就真的只是回程了而已。
不過偶爾禎娘也會獨自站在艙房的視窗上看向外面,有些心有所感,關於這一路——她想了很多,然而最多的還是少女時代在盛國公府附讀的時候,一群小姑娘一起說到將來想要做些什麼。當時她就在看一本地理志,她確確實實是想走遍這天下的。
不過只要頭腦正常,就應該知道,她們這樣出身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嫁了一個滿天下外放的丈夫,基本沒可能遊遍天下山水。不過夢想著東西果然是要多想想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可以實現的啊。
當初禎娘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九邊衛所子弟,只以為一輩子就要呆在九邊,不會再有動位置的時候了。誰能想後來有了那麼多的變故,她去了泉州,然後又去了呂宋,而現在的她走了一遭南洋,還看完了歐羅巴的風景。
她忽然撲哧一聲,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人生似乎就是這樣了,當你以為能夠得到某些看上去觸手可得的東西的時候,最終可能是雙手空空。當你以為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最終又可能兜兜轉轉毫不費力地握在了手心。就像現在的她,連兒時覺得最不可能的夢想也完成了——還真是滿足了啊!
然而不管有多滿足,多喜歡這一趟旅程。出門在外半年多,禎娘也確確實實想念家裡這邊了,這並不是指的呂宋那邊的一棟宅子。在更換了那麼多居住的房子之後,家對於禎娘來說和宅子沒有什麼關係,更多的是房子裡的人。
她的年幼的兒女,洪鈺洪錦洪釗,以及她的丈夫,周世澤。
這個季節南洋海面之下波濤不平,不過不要緊,因為一直航行地非常穩妥,基本是靠陸地航行,所以禎娘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到達了目的地——那個家人所在的地方,他們熟悉的家人在等他們。
實際上還是有些超出禎孃的意料之外的,因為來港口接人的家人裡面有一個她沒有想到的人。她的母親,原本這個時候應該在泉州的母親,也站在她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她。只是沒等禎娘說出什麼,她轉身就去看洪鑰與洪鈞了。
禎娘當年並沒有將顧周氏接到呂宋這邊來居住,是考慮到母親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實在經不起折騰。若是因為強搬來呂宋有個三長兩短?禎娘真是害怕這可能。所以寧願讓洪鑰洪鈞兩個孩子長大後依舊兩邊跑,能夠替自己陪伴孝順母親。
然而這一次,母親怎麼回到這裡來?禎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世澤,周世澤則是感到了天大的委屈!話說他還一句話沒說,這個事情就要算在他頭上了?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若真是他從中促成了這件事,那麼他受著也應該,可偏偏不是啊!就在臘月前後,岳母就突然來了呂宋,然後就幫著打理總督府,照顧洪鈺洪錦洪釗三個。周世澤,周世澤他能怎麼辦,難道把自己岳母趕出去。
顧周氏檢視了外孫和外孫女,確定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倒是比上次見長高了一些。有些滿意地抬起頭來就看到了禎孃的神色,立刻清了清嗓子道:“你可別那樣看世澤,我來這兒的事兒和世澤有什麼關係?我自一人在家實在無聊地狠了,過來看看洪鈺他們幾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