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透出了幾絲慎重,一言不發的看著朱喜,專注的聽著他的話。
“先生,恕我直言,熊大一家遠走高飛,對先生來說,是極好的事。”朱喜對著陳江,彷彿對著幾十年的老朋友,推心置腹,語帶關切。
陳江拎起自己那把酒壺,倒了杯酒,只看著朱喜,卻不說話。
“我在訪行做了二十來年,說句不託大的話,這京城,沒什麼案子是我不知道的。”朱喜態度謙恭,話卻不客氣,“先生現在手裡這樁案子,我也略知一二,不瞞先生,從都水監事發那天起,我就知道,這樁案子,要露出頭臉了,後來,說是點到了先生頭上,我就略打聽了些先生的事,先生極其難得,由先生來查辦這樁案子,實在讓人期待啊。”
陳江神情凝注,這幾句話,句句都是深意。
“朱先生託庇在哪家門下?”陳江突兀的問了句。
“剛才和先生說了,我家是團頭世家,到我這一代,還是個團頭呢,偏偏我這個人又眼高於頂,家裡又不短銀子用,用不著聽誰使喚。”朱喜呵呵笑道。
陳江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不過朱喜這幾句話,他一絲兒也不信。
“要說隨心自在,就是我們南城根下下九流,就象我現在,想跟先生說幾句話,我就過來,跟先生說幾句。”
朱喜根本不在意陳江信還是不信,自斟自飲自說自話的十分自在。
“先生手裡這樁案子,做得好,可是樁能在史書上單列一章的事兒,可先生找到熊大……還好還好,熊大走了,我先跟先生說說熊大的冤屈……”
朱喜慢慢抿著酒,將熊大的家事說了,“……這樁慘案,慘是極慘,可熊家沒有冤屈,把他扯出來,不過是個引子,引出皇莊上下其手的猖狂混亂,要是有人借勢……可對熊大,有什麼好處?熊大媳婦是個極其明理的,有些事,你一說,她就懂了,熊大笨了點兒,好在聽話。”
“是你送走的熊大。”陳江上身靠在椅子裡,一隻手鬆松的放在桌子上。
“不是我。”朱喜隨口說了句,沒有多解釋的打算,“在先生,全家這案子,頭一件,先牽出了趙家,從皇莊裡索要田產,趙家做的,這可是犯忌的事。先生手裡這樁案子,這樣的事,多得很呢,可不只趙家,實在是多得很啊,先生今天出這雷霆一手,就算扳倒了趙家,後頭,先生打算怎麼辦?難道這京城的高門大戶,就跟地裡的大白菜一樣,長在那裡,就等著先生一顆接一顆的扳倒?”
陳江的手輕輕在桌子上拍了幾下,沒說話。
就憑這麼件事,他扳不倒趙家,可他劍指趙家,所有從大小弓中得了利的諸家,會默契的聯手,把他碾入塵土中,把這樁案子,也碾入塵土中。
“先生手裡這案子,是從密州那案殺官造反大案起,直到現在,一樁綿延了三四十年的重案,無數枝丫無數牽連,先生都處置安排好了?朝中的援手呢?可靠得住?或是得了皇上的密旨了?皇上可靠得住?這樁大案,究竟大到什麼程度,先生心中已經有了丘壑了?這就動上手了,我看,先生太低估這個案子了。”
朱喜仰頭喝了杯中酒,看著陳江,一臉忿忿,“這樣一樁案子,要是不能辦成史書上單成一章,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先生說到朝中援手,照先生看,朝中,怎麼援手?”陳江沒理會朱喜的忿忿,直截了當問道。
“這案子太大,當然是找最大的做援手,朝中最大的,皇上……嘿。”朱喜乾笑了一聲,“得找明白人,由奴兒看主,皇莊出了這樣的大案,都水監簡直沒法提,皇上就算了,那就是金相了。”
朱喜半分架子不端,爽快極了。
陳江看著朱喜,好一會兒,上身微微前探,“史書上章成一章的案子,先生想在其中留個名字?”
“我一個下九流,不敢想這種事。”朱喜這話明顯的言不由衷。
“咱們回去說話。”陳江站起來,看朱喜一臉遲疑坐著沒動,嘿笑了一聲,“你找我,不就是求的這個?不管是青史留名,還是受人之託,總之,不就是要在這案子裡摻上一腳?走吧。”
“哎你這話……走吧。”朱喜一句話沒說完,乾脆的一聲走吧,跟著陳江,出了分茶鋪子,說著話往陳江那處破落小院過去。
第406章 抄沒就是一句話
看著陳江出了書房院門,金相揹著手呆站了片刻,轉過身,腳步緩慢的穿過月洞門,從后角門出去,往自己院子回去。
閔老夫人站起來,金相落了座,才又重新坐下,仔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