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綾因自己作詩不好,心裡正彆扭。方才她沒臉,看見鄭靜嫻一臉譏誚的看著她,眼神裡滿是不屑,登時讓林東綾紅了眼。這番聽宋檀釵對鄭靜嫻如此謙遜,更是不爽,開口道:“檀釵妹妹你謙虛個什麼,你寫得好就是好,你哥哥就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呢,今兒個是不請外男,若是請他來作詩,就算做夢寫一首也能奪魁。”
鄭靜嫻看都不看林東綾,只對宋檀釵淡淡道:“我就是京城來的,但不知乃兄是哪一位?”
宋檀釵說:“姐姐甭聽綾姐姐亂說……”
林東綾搶白道:“她哥哥叫宋柯,字奕飛,曾做過好些詩文的。”
趙月嬋見林東綾跟烏眼雞似的,忙道:“說了一回也累了,大家都吃些茶再評罷。”說著親自張羅吃喝,大方妥帖,熱情周到,一時招呼大家儘管吃喝,一時又人回她屋裡端些她前兩天糟的鵝掌鴨信,又笑著說:“上回我母親做壽,我回孃家,我大堂嫂講了個趣事兒,可讓我們笑得肚子疼。”
林東綺知趙月嬋最會說笑,便問道:“什麼趣事兒?嫂子說說,讓我們跟著樂一樂。”
趙月嬋美目流轉,風情萬種,搖了搖手中的紈扇:“我大堂哥原在順天府順義縣當知縣,有一回升堂審問個犯人,問他是什麼年紀的,那犯人說屬豬。我大堂哥還以為那人拿他消遣諷刺呢,就怒上來說:‘本縣屬豬,你也敢屬豬?’那犯人就連忙說:‘老爺,小民實在屬豬,臘月裡出生的。’我大堂哥這才知道原是那犯人沒有罵他,就鬆了口氣,嘟囔一句:‘本縣正月生的。’誰想到那犯人諂媚的堆起笑兒,亮著大嗓門說:‘這就對了,老爺是豬頭,我是豬下水!’”
話音一落,眾人都撫掌大笑起來,全都笑軟了。秦氏在屋裡聽見便問道:“外頭怎麼了?笑得這樣厲害。”
紅箋笑笑著說:“大奶奶講了個笑話,把大家都逗笑了。”說著把趙月嬋方才說的又講了一遍,一屋子太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姨媽笑道:“這個猴兒,總是精乖伶俐的,能說會道的人裡誰都比不過她。”又有人贊:“可不是,不光性子爽利,模樣更是沒得挑,這裡裡外外張羅忙乎,通身的氣派能幹,秦姐姐是個有福的,得了這樣的兒媳。”
秦氏聽了這話只是微微而笑,低頭去喝茶,掩住眸中複雜的神色。片刻後抬起頭,看著趙月嬋神采奕奕的模樣,心裡發苦:“趙氏又伶俐又美貌,還會體察人心,對我恭恭敬敬的,從不說一個‘不’字,這樣聰慧的確實不多見,說起來是個上好的媳婦兒。可有一節,就是失了良善與德行,沒了這兩條,再添一個愛斂財的性子,縱有再多的好處也落了下乘了……唉,也是樓哥兒沒老婆命,若是娶個像趙月嬋這般模樣好,伶俐氣派,又像青嵐那樣善心的便好了……”
此時趙月嬋又笑笑著高聲道:“我呀,是個大俗人,不懂這些個詩詞歌賦的,也就會說幾句鄉野的粗陋笑話,讓大家笑一笑,博個開心也好。”
香蘭靠在牆邊上,看著趙月嬋言笑晏晏,風采奪人;再看看坐在廊下凳子上有些灰溜溜的青嵐,心裡感慨道:“還是正房奶奶有那個款兒啊,畢竟是官家小姐出身,自小吃過見過,也經過風浪的,出手辦事就是不同。縱然有我們這些人幫襯著嵐姨娘,給她捧到高處去,可她自個兒沒那個心思口齒,最後反倒沒臉。這樣一場詩社,耗費多少心力,最終反倒是趙月嬋一個笑話搶了一半風頭去。”
她在牆角看別人,卻不妨林錦樓在薔薇架子後頭看著她。見香蘭頭上綰了簡單的髻,穿了件秋香色小褂兒,淺藍的裙兒,裙角上還繡著兩隻蝴蝶,打扮清清爽爽,更襯得一張清麗的臉兒愈發嬌豔了。林錦樓半眯著眼,將香蘭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只覺得她跟自個兒記憶裡的模樣不大像,可仔細瞧瞧,卻又一樣了,可又覺著還是真人看著更俊俏些。林錦樓摸著下巴怎麼能有丫鬟長得這麼好看呢……
眼風一掃,見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子,手裡拿著一碟糕,一路吃一路走過來,圓圓的一張臉,看著極為討喜,便一招手道:“那個誰,你過來。”
吃糕的正是小鵑,冷不防聽有人喚她,嚇了一跳,待看清喊她的人是林錦樓,驚嚇得差點噎住,她最懼怕林錦樓威勢,一時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
林錦樓不耐煩道:“叫你呢,聽見沒?聾啦?”
小鵑奮力把糕嚥下去,噎得直翻白眼,低眉順眼的過去道:“大爺什麼吩咐?”
林錦樓遙遙指了指香蘭:“你讓她到陶然亭去,我有事用她。”
小鵑小雞啄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