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猶自喋喋不休,香蘭的臉色越來越白,吉祥看個分明,扯了雙喜一記,對香蘭笑道:“姑娘快進去罷,站在大風地裡吹病了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香蘭臉上木木的,連假笑都擠不出,心裡又怕又驚,喉嚨裡竄出一股子苦意,卻硬生生讓她壓了下去。林錦樓還是找來了。她已被他正房娘子害得那樣慘,打得面目前非,差點進了虎穴狼窩毀了一生,好容易撥雲見日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他又尋來做什麼?
瞧著吉祥和雙喜殷勤的模樣和話裡話外的意思,她早就明白了,心也一路沉了下去。縱然她如今成了宋家的丫鬟。可林錦樓是個土匪性子,宋柯又遠在京城,倘若林錦樓真用了手段,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
雙喜還要再說,吉祥又扯了他一把,暗暗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閉了嘴。香蘭彷彿幽魂似的,慢慢挪到門口,深深吸了口氣,伸手將屋門推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暖氣。可香蘭只覺比刺骨寒風還要割人。
雙喜見香蘭進了屋,皺著眉揣著手道:“我說哥哥,那妞兒不會高興糊塗了罷?”
吉祥白了雙喜一眼:“什麼眼神兒。沒瞧見那是嚇的,香蘭怕咱們家爺。我瞧這個行市,她好似不大樂意大爺登門過來。”
雙喜道:“她是怕大奶奶罷?如今大奶奶讓大爺收拾了,病得起不來炕,她再回去就沒什麼可怕了。”
吉祥小聲道:“哪有這樣簡單呢?她是讓宋大爺買去的。瞧她身上穿著打扮……嘖嘖,哪是尋常使喚人的模樣,興許這兩人早就……”
雙喜一吐舌頭:“怪道那天我跟大爺說香蘭是讓宋家買去的,大爺黑了半日的臉。若是大爺丟開手,或是宋家那小子有眼色還則罷了,要不可有得熱鬧。”
哥倆兒對看一眼。搖了搖頭,都把袖子揣了,站在門口不言語了。
卻說香蘭推門進屋。只見林錦樓正坐在廳裡的上座,仍穿著鴉青色的披風,頭上的帽子已經除了,見她進來眯了眯眼,那英俊的臉便掛上了笑。讓他的眉眼都生彩起來。
香蘭不敢看,連忙垂下了頭。
陳萬全側著身子坐在右下的椅上。不敢全坐,屁股只有一小半挨在椅上,挺直了背,身子向前傾著,臉上因不知該怎麼討好,故而笑容都有些扭曲。薛氏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盤果子糕餅,也是一臉誠惶誠恐。
香蘭暗道:“爹孃已是這個模樣,我再不強該怎麼辦?我偏不信他敢強搶民女,若是迫我,我便豁出去拼了。”深吸口氣,鎮定了幾分,盈盈道了個萬福道:“請林家大爺的千秋金安。”
林錦樓愈發笑開了:“瞧瞧,這才剛從林家出來便生分了,原先一直說‘請大爺的安’,如今卻加上‘林家’,不知如今叫誰大爺呢?”
陳萬全點頭哈腰的賠笑道:“方才跟大爺說了,香蘭是讓宋家的爺買了去,如今在跟前當差伺候著。”
林錦樓彷彿頭一次聽說似的,點了點頭,喃喃道:“哦,原來是宋家……”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隨口問道:“可有茶?”
薛氏連忙道:“有的有的,這會子水燒開了,我這就沏一壺去,就是家裡沒什麼像樣的,大爺湊合著用罷。”手腳麻利的沏了一杯茶來,又悄悄推了香蘭一把道:“還不快端過去。”
香蘭端了托盤,低著頭走過去,將茗碗放在桌上。林錦樓伸手端茶,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手指在香蘭手背上劃過,香蘭彷彿被馬蜂蟄了一口,忙將手縮了回來。
林錦樓一皺眉,隨即眉頭又立刻舒展開,隨意問道:“老陳,如今你做什麼呢?”
陳萬全曲著膝蓋,屁股已離了椅子,恭敬道:“如今在一家當鋪當個坐堂掌櫃,養家餬口罷了。今年收了幾個值錢的物件,發了筆小財,這才置辦了院子。”
林錦樓點了點頭,口中一長一短的問陳萬全日常之事。偶爾也問一問香蘭,月例多少,做些什麼活兒云云。陳萬全雖是個口沒遮攔的,可見著林錦樓嚇得要命,哪還敢胡亂吹噓,倒也答得合情合理。香蘭一直揪著心,低頭站在陳萬全身邊。
只聽林錦樓道:“爺去打仗剿匪,回來便知道你讓大奶奶打了一頓,轉手給賣了,派人四處打聽也沒個訊息,後來聽說你宋家給買了去。爹孃也脫了籍,還買了產業。爺今兒個辦事從這兒路過便進來瞧一眼罷了。”
陳家上下又是一陣誠惶誠恐。
林錦樓站起來道:“成了,年三十爺不多呆,走了。”站起身便往外走。
陳家三人連忙出來送。林錦樓交代了吉祥幾句便上了馬,雙喜連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