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綾子心裡有氣,與其說請了個夥計,倒不如說供了個好吃懶做的奶奶。她無所謂,從前在秦州,花老七大多數時候不在,照樣一個人撐起自己的買賣,雖說辛苦,可是心裡安穩,沒牽累。如今還要光顧著王玉娘,瞧她半死不活,一副看見包子就想吐的樣子,也只得無奈搖搖頭,感慨一番,不知怎地,想起陸綿綿,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照樣吃的苦,耐的勞,偏到了王玉娘這兒,就怎麼都不合適了,話說這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我哪裡要說回去的話?綾子你是要趕我嗎?我一個女人家,又沒你那樣能獨自活下去的本事,這要是走了,橫豎不得餓死,”王玉娘挺委屈,眼圈兒也泛紅了,“我只是不適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能一下子什麼都會呢?…。好啦好啦,你別介意,我以後…慢慢就習慣就好了。”
她嘴上求饒,心裡唸叨,花綾子這女人真把她自己當男人使喚,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也是,花綾子又不是男人,就算撒嬌,也不過換她一頓白眼,起早貪黑討生活,真心讓人受不住。
花綾子沒轍,嘆口氣,“罷了,出門在外,吃得苦中苦,方能過生活。你要早些明白,早些習慣,不然有我們受的。”
…。
包子鋪開張的頭一天,只賣出去一籠。時節已到初夏,天氣漸漸熱了,包子剩下了放不住,餿了又可惜,她索性分給左鄰右舍,既是現成的便宜,街坊鄰居笑笑,也就拿上了,覺得這操著外地口音的年輕姑娘熱情大方,倒是個好相與的。
起初生意確實清淡,花綾子心裡沒底,每天做的也不多,不過她的手藝還在,這地段兒也還不錯,過了十來天,漸漸有了點起色,每天八大蒸籠包子,到下午,也就賣乾淨了,當然日子比起在秦州人都爭相排隊買包子的時候,要清閒很多。
“綾子啊,我們本兒撈回來沒?”
這天中午,賣完最後一籠,王玉娘掖著手帕,倚在門口擦擦額頭,彷彿精疲力盡,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
“沒有,這才賣了多少日子啊,哪有那麼快?怎麼著也得兩三個月吧。”
“——啊?…。唉…”
王玉娘瞬間氣餒,她倒是想得挺美,如果花綾子肯花錢再多僱一個夥計,她也不做別的,光站在門口吆喝,老少爺們看在她明媚俏麗的面容上,怎麼著也會踏進來光顧不是?
花綾子不理會她的反應,吩咐道:“去把地掃掃,你瞧瞧,都髒成什麼樣兒了。”
王玉娘不情願,還是扭著腰,進了門檻,拿起笤帚掃地去了。
廚房這邊也有點亂,房主家的老鍋灶,邊上裂了一道縫,花綾子將草秸渣子和上泥,仔細填補著,門口有人嚷嚷,“喲呵!這不就是花家包子鋪嘛,叫你們掌櫃的來見我!”
緊接著王玉娘邁著小碎步跑進了廚房,哆嗦個不停,“綾子,壞了壞了,有人來找茬,怎麼辦啊,怎麼辦,我好害怕…”
花綾子滿頭是汗,就手擦了額頭,沒成想將手上的泥也擦在了臉上,鬧個花臉。她倒鎮定,當初在秦州的時候,這樣的場面也沒少見,怕什麼呢!
王玉娘躲在花綾子身後,跟著花掌櫃的出了門,花掌櫃端的穩,順手操起一根燒火棍,看著眼前來勢洶洶的幾個男人,不疾不徐道:“我是掌櫃的,敢問你們找我,有何貴幹?”
為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將花綾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不禁哈哈一笑,將話從牙齒縫裡狠狠擠出來,“小姑娘,你搶了爺爺的生意,你說爺爺找你來幹嘛!?”
眯眯眼兒叫六子,人稱六爺,是這一片有名的混混兒,街坊四鄰都知道,多半也都怵他。六子經常帶著其他幾個混混打架滋事,家裡老子娘開了個包子鋪做營生,供他吃喝。六子家的包子鋪少說也有三十年的光景了,算得上小有口碑。六子前一陣打傷了人,被抓進去關了兩天,剛好遇著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命好,給放出來,還沒得意兩天,又見自家的包子生意給衚衕口的小姑娘搶了,銀錢入不敷出,於是心頭上火,帶著狐朋狗友來恐嚇人家。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開啟門賣包子,迎的是八方來客,人家願意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斷沒有誰搶誰的,我今兒在這不賣包子,還有別人賣,四九城裡賣包子的多了去了!您難道還要一家一家找茬,有意思麼?”花綾子輕哼一聲,全然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別人我管不著,你開我這兒就不行!也不打聽打聽,這整條街,都是我六子包子鋪的地盤!”眯眯眼兒臉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