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極聰明的,算好了侍衛捕到鴿子拿給王上與她將偷換的鴿子拿到宮禁邊牆處去放的時間差。她會輕功,稍微快一點,自然是能趕上守天來帶她問話的。事實也的確趕上了。不過她輕功使用得多了,氣息不穩,守天那麼敏感的人,一定發現得了。她只能和守天再用輕功趕到翔龍殿,來掩飾她不穩的氣息。
娘娘,守幽做好了您吩咐的事,現在,就請您,再多堅持一陣。
浣衣局。
洗衣的水是井水,這樣的天氣裡冰得刺骨。楚歌的雙手已是通紅,卻還笨拙地拿起一件宮妃的裙子,用皂角細細洗著。腹部隱隱作痛,楚歌想,她每次的月信來時都很疼,算算日子,也是該來的時候了。這樣冷的水,她是註定要疼個死去活來了。
浣衣局的宮女統一穿了粉色的窄袖裙,裙襬不是很大,腰間還有帶子是專門在洗衣時用來系裙腳的。雖然不好看,但倒是方便。
已經洗了很久的衣服了,手痠得快抬不起來。楚歌的動作慢了下來,突然,腹部一抽,讓她皺緊了眉。
怕不是,月信突然來了罷?
遲疑間,一聲鞭響在身後響起,李嬤嬤的聲音惡狠狠地傳來:"發什麼呆!想偷懶是不是?趕緊幹活,不然我這鞭子可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麼娘娘,也斷不會憐香惜玉!"
楚歌應了一聲,又拿起衣裳繼續洗。到浣衣局兩天了,她的手已經再沒有最初的光滑白皙。還記得誰曾經吻過她的每一個手指,對她道:"歌兒,你手很笨,但是卻出奇的美。我想想,不若哪天賜你一雙護手的絲套,別不小心劃傷了,倒可惜。"
也曾經,他將她的手狠狠開啟,護了他的珍寶在懷裡,怒道:"誰允你碰她!"
楚歌低低地笑了一聲,麻木的雙手使了勁兒地揉著衣服。她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已經送了信給獨孤紫襲,她是要走的了。既然他大業已成,既然他不再需要她,既然他始終不能只把她一人放心裡。
那麼,走了,便走了罷,他也不會怎的難過。也許難過了,倒也還能記得她。
宮女們各自洗著衣服,只有太監打水的木桶碰撞之聲、宮女們洗衣的水聲和李嬤嬤偶爾的怒喝聲,除此之外,再沒別的。
風城啟月隱在角落,看著不遠處那個背對著他,吃力地洗著衣服的女子,心裡滿滿的都是怒氣和心疼。楚歌,那麼美麗倔強的女子,皇兄當真捨得如此對她。倒不如帶她遠離了這後宮!既然皇兄不再愛她,那為何他還要讓楚歌繼續留在這吃人的地方?
他心裡也許是有悔的。生在帝王家,他沒有鳳盛駱的坦率和不顧一切,她又是皇兄的妃子。本以為,若是皇兄能一生待她好,他靜靜守著她也就罷了。可如今這局面,他還顧慮什麼?
正想著,遠處突然有人群接近。風城啟月皺眉,隱了氣息,朝門口看去。
明黃的幡帳,有女子輕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風城啟月挑眉,更加屏了氣息,藏得嚴嚴實實。
風城啟難攜著容答應,從浣衣局外的宮道路過。不久前被貶的容答應連月子都未過完,便著緊地四處活動了。不知使了什麼方法,忙於政事的帝王竟允了出來陪她走走。一瞬間宮闈譁然,竟不知是不是這容答應又要奪得恩寵了。
外面陣勢大了,李嬤嬤連忙放下鞭子,帶了幾個管事嬤嬤朝門口的方向跪了。其餘的宮女都趕緊停下手中的活兒,跪在原地,頭朝門口。
楚歌的動作頓了頓,僵硬地放下了在洗的衣裳,慢慢地朝門口跪下。有那麼一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
風城啟難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眉頭緊皺,似是極不情願來這低賤的地方。身旁的容答應停了下來,撒嬌似的扯了風城啟難的袖子道:"服侍嬪妾的人少,左右不過畫屏和幾個小丫頭,恰好前些日子洗了一些衣裳,不如王上便賜個體恤,讓幾個小丫頭順便把衣裳領回去,也省得再跑。"
風城啟難臉色不太好看,輕輕揮開容答應的手,道:"容兒還真是大膽,竟要孤來陪你取衣裳,倒是孤太寵著你了。"
容答應一怔,眼淚便連珠兒似的往下掉,委屈地絞了手帕道:"嬪妾。。。嬪妾知錯了,王上勿怒,嬪妾不取。。。"
"罷了。"風城啟難打斷容答應的話,沉聲道:"你取便取了去,總歸孤欠著你的情,前些日子不該遷怒你。"
容答應歡欣地朝帝王一福,剛流了淚的臉兒上又笑開了,倒顯得天真,轉身便去吩咐畫屏。畫屏得了主子命令,便朝浣衣局裡走去。
第十章 琉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