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骨頭架子了,雖然每天硬撐著吃了東西,但是還是一天天這樣衰弱了下去,太醫也不知道原因,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那麼,他找到心藥了麼?
腳下傳來焦炭被踩碎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地方,顯得格外清晰。風城啟月沉默地走著,直到走到一處,突然停下了步子。
前面有一具屍體,也是分不清模樣的焦炭狀,靠在一處宅院的牆外。一陣風吹過,燒成灰的衣裳碎了幾塊,順著風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守天也跟著停了下來,看著七王爺猛然黯淡下去的神色,不由地打量了一下前方。
普普通通的屍體,與其他被燒成焦炭的沒有什麼兩樣,不過為何王爺卻停了下來?守天沉默良久,靜靜地開口:"王爺,此人。。。"
"是流離。"風城啟月沙啞了嗓子,慢慢地朝那屍體走去。分不清面容了,昔日妖豔的容顏此時也不過一片漆黑。瘦得不成樣子的身子斜靠著牆,看樣子應該是被人攙扶過,只是,終究還是跌在了這裡。
不愧是月流離,連這樣死了,都依然是妖豔的。無論面容怎樣,他也能認出來。因為他是月流離啊,是他風城啟月這輩子最好的知己。對酒當歌,旁人無法訴說的,他們之間統統明瞭,甚至不需言語,很多想法,他知,他亦知。
曾經他們談論過死亡,月流離打趣說:"我一定是死在敵人的劍下。而你,應該是死在皇宮裡。皇宮太過乏味,還不如死在江湖來得痛快!宮廷費心神,比起我被敵人殺,應該是你先抑鬱而終才對,哈哈哈。"
"是啊,怎麼也該我先抑鬱而終才是。"風城啟月低笑一聲,抬手想去觸碰流離的屍體,手卻抖得不成樣子:"你說話一向很準,還是錯了這最後一次啊,月流離,你是死在自己手裡了,沒有死在敵人劍下,你可甘心?"
守天震驚了,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只看著七王爺坐在那具焦屍旁邊,嘴角帶了笑意,眼裡卻是一片死寂。
"不是說了要死在獨孤紫襲後面麼?你來了這麼遠的地方,還是慢了最後一步啊。流離,紫襲就在古絕鎮,可是你都沒能找到,真的是很差勁啊。也許再走幾步,就可以看見她了,你為什麼不多走幾步呢?"
"向來愛惜自己的臉,怎麼捨得這樣難看地死掉?知道堅持不下去了,不能緩一下再走麼?紫襲練生息內功,你傷筋損脈地煉絕頂峰上的藥,結果到最後,你們誰又幸福了呢?流離,我知道你不會活太久,卻猜不到你是這樣去的。這一次,我可不會稱讚你。"
風城啟月低笑著一直不停地說話,月白的錦袍被染髒了也沒在意,就這樣喃喃地說著,像不知什麼時候月流離就會回他一句一樣。
"黑色不適合你,還是跟我回長安罷,換上你最愛的紅色長袍看起來比較順眼。"啟月說著,竟想將月流離抗起來。
"王爺!"守天嚇了一跳,連忙上去阻止:"會損了月公子的,王爺!"
風城啟月愣愣地側頭,看著守天的臉,抿唇道:"怎麼會損了呢,帶回長安,不讓他和獨孤紫襲在一個地方,他肯定會醒過來的。"
"王爺。。。"
守天惻然,卻是突然想起來了:"獨孤姑娘也在古絕鎮,她在哪裡呢?"
風城啟月看了看月流離的位置,淡淡地垂了眼眸,道:"如果沒猜錯,她來過這裡,只是。。。"只是終究舍下了流離。
曾經的感情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可以理解獨孤紫襲避著流離的心情,但是,明知道放他在這裡,他會死,她卻還是這樣做了。獨孤紫襲,你是生了怎樣的心腸?救他出去,那麼難麼?
心裡有些怒意,啟月想抬手去拉月流離,卻不想腰間的玉笛突然落了下來,滾到了宅院外牆轉角的地方。
守天自然是認得那玉笛的,連忙打算去撿起來,不過幾步的距離而已。
但是,在低頭撿起玉笛的一瞬間,他愣了愣,側頭往轉角的另一面牆看去。
"王爺。。。"
風城啟月正想著如何才能將流離帶回長安,就聽到了守天帶了些顫抖的聲音。他一頓,轉頭淡淡地掃了過去。
守天僵直著身子,臉上漸漸帶了些悲涼的神色,目光只盯著轉角的地方,動不得半分。
心裡莫名地沉了沉,風城啟月慢慢地走了過去。視線轉角,映入眼簾的,是另一具靠在牆上的屍體,與月流離,不過隔了一個轉角,面容也是再也認不出來,可是他看著看著,心裡就無法抑制地湧上了悲傷。
那是獨孤紫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