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趕車的長隨跳下馬車; 衝著車廂裡面稟道:“老侯爺,咱們到了。”
車窗拉開,正是京城寧國老侯爺霍雲,他慢騰騰的說道:“這麼快?”
“這還算快麼,幾十裡的路; 走了一整日呢。”從車廂裡傳來一道女聲,間或伴著幾聲咳嗽,隨後,車門被開啟; 丫頭阿杏率先下車; 扶著自家姑娘下來; 並道:“姑娘是歸心似箭; 才會覺得慢呢。”
下車的婦人年約三十歲; 乃是三年前離京的官媒人崔世君,她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裙襖,臉上不施粉黛,因著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面色有些蒼白。
春寒料峭,霍雲把她們落在馬車裡的披風遞上來,嘴裡哼道:“三年前離京時大病一場,如今回京又病了,你倒是有始有終。”
他這人嘴裡慣常沒有好話,起先因他身份尊貴,阿杏在他面前並不敢造次,相處三年,阿杏也看出老侯爺其實就是嘴上說說罷了,人倒是頂好的。
阿杏給崔世君披上風衣,撅嘴說道。“還不是因老侯爺和姑娘,好端端的非要繞道去黃山看雪,這才染上風寒呢。”
崔世君不禁一笑,她道:“不怨老侯爺,是我的主意。”
三年前,她帶著一卷黃山觀雪圖,撇下家人,跟著霍雲離開京城,卸下重擔後,忽然生了一場重病,霍雲只道她像是一張拉滿的弓箭,猛然卸了力,這才病倒。
這一病,足足過了半年她才好透,霍雲原本要帶她去黃山觀雪,只因病重,不得不暫且擱置,等她病好後,觀雪的時季早就過了。
這幾年,霍雲帶崔世君遊覽天下名勝古蹟,眼見崔老姑姑三週年忌日到了,一行人這才決定返京,回程的路上經過黃山,二人冒雪上山,誰想遇著暴風雪,主僕幾人在山上的道觀裡耽擱了一日,等到下山後,崔世君又病倒了,還誤了回京的日子,就連崔老姑姑的忌日都沒來得及趕上。
火華已經去叫開了驛站的門,驛站簡陋,只有當差的管事夫婦二人,霍雲一行人本來是要投到京渡口的驛站,那驛站離著京城不遠,是進京的必經之地,食宿都比這裡強多了,到底因著上午的暴雨誤了時辰。
這樣的天氣,僅有三五個住宿的客人,管事聽說是寧國侯府的來人,連忙收拾出了幾間乾淨的房屋,又送上飯菜,一碗燉羊肉,一碗紅燒魚,一碗炒雞蛋,並一碟醃韭菜,這已是驛站能做出最好的飯菜,這幾年他們在外遊玩,不乏風餐露宿的日子,是以誰也沒有挑剔。
彼時,外面越發昏沉,霍雲送崔世君回房,他並未進屋,只依靠在門口,目視著屋裡的崔世君。
藉著外面的微光,阿杏摸索著點上油燈,燈火如豆,只在屋裡亮起一團微黃的光芒,崔世君取下風衣,她回望著霍雲,說道:“明日就進京了。”
“嗯。”霍雲不經意的應了一聲,說道:“回京後,你有甚麼打算?”
崔世君一笑,說道:“先安頓下來,再去拜訪幾個舊友,餘下的走一步看一步罷。”
霍雲默默不語,當日她脫離崔家,隨際和他一同離開離京,不可謂不灑脫,只是他二人孤男寡女,傳出去總歸有礙聲名,他素來獨來獨往,縱然有閒話,也傳不到他面前,不過崔世君不一樣,即便她此番並不打算回到崔家,可那到底是她的家人,他只怕那些閒言碎語傷到她。
崔世君瞧見霍雲眉頭緊皺,唇角露出微笑,說道:“老侯爺,你就不必為我擔心了。”
霍雲不滿的哼了一聲,說道:“我先前的話,你又不聽,到時受了委屈,我可是不管的!”
說罷,他一拂衣袖,氣哼哼的回房。
看到霍雲進了隔壁,阿杏探身望了望,說道:“老侯爺惱了嗎?”
崔世君笑眯眯的,她道:“不打緊,明日就好了。”
阿杏關上門,伺候崔世君梳洗換衣時,崔世君見她臉上若有所思,幹活有些不經心,便道:“你想甚麼呢,說來我聽聽?”
阿杏欲言又止,崔世君自小看著她長大,豈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她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甚麼不答應老侯爺?”
阿杏點頭如搗蒜,她問道:“姑娘不喜歡老侯爺嗎?”
崔世君抿嘴一笑,說道:“喜歡。”
阿杏眼睛一亮,她道:“既然如此,老侯爺求娶姑娘,姑娘為甚麼還不答應呢?莫非姑娘是覺得咱們家配不上侯府?若是別家,自是講究門當戶,不過老侯爺他絕對不在乎這些門第之見的?”
要不然他當年也不會理會旁人眼光,二話不說就帶著她家姑娘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