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戰鬥結束,危須王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十幾名衛士。尉犁王更慘,被流矢射中,當場陣亡。
夜幕降臨,右賢王收兵回營,聚眾議事。看著神情委頓的危須王,被強迫從徵的各國首領忐忑不安。達坂不是龜茲,漢人也不是龜茲人,強攻達坂的代價慘重。對付這樣的要塞,圍而不攻才是上策,右賢王強令各國將士攻城,居心叵測,根本就是借刀殺人。
每個人都覺得後脖頸涼嗖嗖的。
右賢王卻毫不介意,指指龜茲副王白霸。“明天你們上。”
白霸頓時冷汗涔涔。可是面對右賢王陰冷的眼神,他卻不敢有任何遲疑,只得硬著頭皮領命。不期然的,他看了一眼東方朔。東方朔笑了,笑得很輕蔑。白霸無地自容,後悔莫及。
梁嘯找了一個山洞,將希格瑪放了進去,她的弓箭和那口視若生命的烏茲寶刀放在手邊,然後用石頭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
他拔出短刀,在洞口的石壁上刻了一個希臘字母,又寫了一個希臘名字:阿爾卡帕。那是希格瑪的本名。
希婭跪在一旁,眼睛腫得像桃子,卻還是抑制不住淚水。
“走吧。”梁嘯拽起希婭,看看四周。“從現在起,這條山谷就叫阿爾卡帕。等打敗了匈奴人,我會回來,給阿爾卡帕和所有陣亡的將士立一塊碑,讓後人記得他們的犧牲。”
聽以阿爾卡帕這個名字,希婭更是淚如雨下,痛哭失聲。梁嘯拽起她,大步向前走去。
眾人沉默地跟了上去,繼續向前。
數日後,他們到達務塗谷。
務塗谷在東天山的北部,卻是主峰的南坡。這裡遠離戰場,又隔著大山。山南的戰鬥對他們來說遠在天邊。除了被匈奴人強徵走了不少戰士,奪走了不少牛羊之外,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戰鬥或者死亡,搶劫或者被搶,對他們來說都是很正常的事。月氏人來了,他們臣服於月氏人,匈奴人來了,他們臣服於匈奴人。如果更弱小的部落來了,就將其吞併。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生或者死,都是上蒼的安排。
梁嘯翻過山坡,一座大湖出現在他的面前,大湖已經結了厚厚的冰,有幾個孩子穿得像個小狗熊,正在冰上玩耍,歡笑聲在湖面迴盪。有人在冰面上打了個洞,正在釣魚。在高聳的雪峰下,灰褐色的岩石上,一道被凍住的瀑布像一柄巨劍,矗立在湖邊,等待著能拔出它的勇士。
大湖旁的草地上散落著上百帳篷。帳篷中透著點點火光,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幾隻羊散落在草地上,扒開地上淺淺的積雪啃食草根,牧羊女搖晃著馬鞭,哼著自由自在的歌謠。
這座湖就是梁嘯這次奔襲的目的地,務塗谷的南端。
這邊風景獨好,可是梁嘯的心情一點也不好。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三十多人凍死、摔死,幾乎人人凍傷,他最疼愛的希格瑪凍死,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他可不是來這裡欣賞風光的。
他是來殺人的。
“希格瑪,弓來。”
希婭愣了一下,連忙跟了過來,將弓和箭囊遞給梁嘯。梁嘯見是希婭,愣了一下,剛想問希格瑪哪兒去了,忽然意識到希格瑪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響亮的答應一聲,從他背後跳出來了。
梁嘯眉毛微挑,眼中迸發出森森殺意,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光。”
希婭愣了一下:“主人,女人和孩子也殺?”
“殺!”梁嘯惡狠狠的說著,解下了羊皮手套,掛上弦,輕撥弓弦。“車師人依附匈奴,全部該死。”說完,他抽出兩枝箭,搭在弦上,向山坡下奔去。
希婭看看荼牛兒,荼牛兒無奈的搖搖頭。“走吧,他現在心裡有火,誰說都沒用。你還按以前的命令傳下去,青壯殺掉,老人、女人和孩子留下。”
希婭鬆了一口氣,將命令傳了下去。
眾人轟然應喏,跟著衝上山坡,三五成群,撲向還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的車師人。
梁嘯衝在最前面。他一邊伏著身子奔跑,一邊盯著遠處的情況。羊群先發現了情況,紛紛抬起頭,牧羊女也感覺到了異常,站了起來,手搭涼棚,四處觀望。
還沒等她看到梁嘯等人的身影,梁嘯便飛身躍起,半空中射出一箭。
羽箭破空而至,飛過一百餘步的距離,一箭正中牧羊女的胸膛。牧羊女驚叫一聲,仰面便倒,鮮血從她的嘴角和胸口溢位,瞬間染紅了她的羊毛襖和身下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