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加個“戰時”呢?因為這支軍隊,此時已不歸高順掌控。
《英雄記》有如下記載:“布從郝萌反後,更疏(高)順。以魏續有外內之親,悉奪順所將兵以與續。及當攻戰,故令順將續所領兵,順亦終無恨意。”
郝萌之叛,對呂布後期用人、指揮方面影響深重,速度傳染了曹操的多疑,連高順這樣“為人清白有威嚴,不飲酒,不受饋遺”跟他十幾年的老兄弟,他都起了疑心。而因魏續是自己的小舅子,故將陷陣營交與魏續執掌。但魏續此人,勇悍有餘,將略不足,平時管管軍隊可以,真打起仗來,還得指望高順。所以,才有“及當攻戰,故令順將續所領兵”之語。
高順,才是陷陣營真正的主將。高順在,陷陣營在;高順亡,陷陣營亡。那杆獵獵飄揚的“高”字大旗,就是陷陣營的軍魂所繫。
陷陣營最顯眼的,莫過於他們的裝備:士卒一水的筩袖鎧,這種鎧甲很像現代的短袖套衫,由一片片的五鍛至十鍛的鐵片編成,因為帶著短袖,可以連帶保護士兵的上臂與腋下,比起背心式的兩檔鎧防護更周全,防禦力也更強。武器則是人手一盾,或新或舊,俱為革盾;同時每卒都佩有一刀、一斧、一殳、一矛,以及弓矢;而那些伍長以上計程車官,身上常備兩三把環首刀,以及短斧、銅殳、手戟,甚至短矛。
“(高順)所將七百餘兵,號為千人,鎧甲鬥具皆精練齊整,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名為陷陣營。”惜墨如金的《英雄記》,竟用一整段文字詳細描述一支軍隊以其裝備,又豈是等閒?
漢末三國,鐵器短缺,士兵普遍無甲,能有皮製當胸(胸甲)的,都算是扈從衛隊一類精銳了。如此七八百鐵甲閃亮、兵刃如林的軍陣,天下間找不出幾支來。
這支陷陣營的裝備,半數來自雒陽武庫。呂布自隨董卓以來,從雒陽到長安,一度身居高位,又豈會沒有一點家底?還有半數,則是兗州、徐州豪強進獻。呂布直系兵馬數千人,能裝備如此齊全的,只有七百,可想而知,必是重重選拔的悍卒。
樂進讚歎道:“這支軍兵的鎧甲鬥具,都快趕上主公的衛隊了,就是不知戰力如何。”
馬悍淡淡道:“我等不妨拭目以待。”
說話間,陷陣營已先發制人,脫離大軍,猛撲對岸正結陣準備給予渡河軍兵當頭一擊的紀靈軍。
紀靈這會正一邊列陣,一邊不斷派快騎來回與陳蘭、雷薄勾通聯絡,統一號令,自為中軍,以二部左右護翼。怎都想不到,呂布竟然會派一營兵直接衝過泗水,向自己三部人馬,上萬大軍發動決死攻擊。
紀靈嚇了一跳。這也太瘋狂了!不光是呂布,這一營步卒也是一樣——呂布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的亡命之徒?
急切之下,紀靈立即“斷肢”以救,直接派出兩校丹陽水軍出戰。兩校,就是二千人,紀靈不好做得太絕,一下扔出三千人,這也太明顯了。但很快的,丹陽水軍的督將陶庸急忙趕來,表示來敵鎧具精良。二千兵力怕頂不住,請求全部出戰。
陶庸竟然會請戰?不免令紀靈吃了一驚,不過看看那支正蜂擁過橋的鐵甲大軍,似乎也能理解——這樣一支強軍,沒有三、四倍以上的兵力,還真不敢接戰。陶庸要求使出全力,這在戰術上無疑是正確的,也正合紀靈心意。
紀靈大旗一揮,戰鼓如雷。三千丹陽兵倉促排成品字形大陣,揮舞著長短兵器,亂哄哄地向剛剛衝過浮橋,尚未來得及列陣的陷陣營衝去。
近了、近了、快衝、快衝……正當紀靈以為一場慘烈廝殺即將上演時。怎都料不到,動作劇突變為滑稽劇。
對面的陷陣營牙旗左右急搖,鼓聲一歇,牙旗齊整地向下偃伏。數百甲兵竟似被利刃中分。潮水般向兩側散開,讓出浮橋的康莊大道。
紀靈嘴巴微張,這是什麼陣形?而在下一刻。讓他下巴掉地的一幕出現了。
三千丹陽兵在各自隊將聲嘶力竭的催促甚至驅趕下,稀裡糊塗,你推我搡,自各被裹挾著,隨著洶湧人潮,幾乎是腳步不停蜂擁上橋。由於爭相奪路,不少士卒更是被擠跌落水,噗嗵嗵地好象下餃子。幸好這些都是水卒,大部分落水者都能及時抱住橋沿,方不至於被滾滾河水吞沒。
整個戰場上,充斥著“快跑,跑到河對岸就能活命回家”之類的喊話,各種兵刃、弓矢、水罐、頭布、麻鞋……散落一地,蔚為奇觀。
紀靈與屬下將士無不目瞪口呆,這哪還是打仗?就是從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嘛。
馬悍看得不斷搖頭,樂進、管亥及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