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送到,關懸鏡一目十行掃過,不時拿硃砂圈出案卷裡的名字,示意宮柒一一記下。
宮柒埋頭照做,子時過去才清點完幾百人名,宮柒一個個看去,見關懸鏡挑出的都是犯下死罪等候秋後問斬的惡人,揉眼疑道:“屬下不明白,這還在打仗,大理寺的慣例是,死囚暫且擱置…”
“既然已經定下死罪,早些了事也無妨。”關懸鏡揉了揉肩。
“噢?”宮柒似懂非懂,“還有閒人做這事?”
關懸鏡也不解釋,銳利的眼目含著一種運籌帷幄的自信,宮柒忽的明白,猛拍案桌道:“我知道了!”
“說來聽聽。”關懸鏡不急不慢。
宮柒嘴巴跟爆竹一樣噼裡啪啦,“關少卿說要抓出那個幫紫金府的神秘人,咱們熬夜挑出來的這些…就是誘餌?”
關懸鏡目露讚歎,“也不枉跟了我幾年,不錯,這些死囚,就是代替那群姜奴做誘餌。我要用斬殺姜奴,誘那個神秘姜人出來。我太想知道…有籌糧之力的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的背後,又是不是還有高人…”
——“神秘人的背後還有高人?”宮柒咋舌,“關少卿敢想,旁人無法理解,但屬下跟在你後頭,卻發現您想的所有都是對的。您說有,就一定有。”
宮柒撓頭又道:“既然都是高人,誘敵這樣的伎倆…他們會中計麼?”
關懸鏡先是笑而不語,見宮柒撓破了頭好像還是不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關懸鏡搖頭笑道:“高人,當然是不會輕易中計的,但…衝動的少年義士,就一定會。”
——“少年義士?”宮柒眨巴著銅鈴大眼,“屬下知道了,楊牧!怎麼,楊牧就在鷹都?”
關懸鏡合上名冊,“我和你說起過,薛燦之所以待楊牧格外親厚,是因為那個為薛燦去死的楊越。姜人伐周,大軍將領裡,有楊牧的名字麼?”
“沒有。”宮柒肯定道。
關懸鏡輕晃名冊,“楊牧身手不凡,為什麼不在大軍中?因為薛燦知道刀劍無眼,他不想楊牧有事,但…楊牧少年性情,要是讓他無所事事待在湘南,他一定會悄悄隨軍,沒準還會惹出事來。所以,薛燦一定給了楊牧別的任務,還肯定是件大事。”
——“何事?”宮柒好奇起來。
“《討周室檄》。”關懸鏡不假思索,“檄文不過幾天就傳遍周國,楊牧腳力快,性子熱,傳播檄文的事一定是他做的。鷹都出現檄文也就是一日前的事,楊牧八成還在鷹都,伺機為薛燦攻城裡應外合。”關懸鏡指尖敲擊著案桌,“一定是這樣。”
宮柒恍然大悟,“原來您真正要引出的,是那個小楊牧。只是…”宮柒猶豫又道,“區區楊牧,就算他大哥對薛燦有恩,擒住了他又有什麼大用?薛燦怎麼也不會為一個少年棄了自己的大業吧。”
敲擊案桌的聲音嘎然止住,屋裡頓時陷入詭異的寂靜,宮柒屏住呼吸,等著關懸鏡給自己點起一盞明燈。
關懸鏡黑目閃爍出一種猜測,雖然是猜測,但宮柒知道,只要是關少卿用心琢磨出的,十之八九,不,是所有,都是確實存在。
“那個潛伏鷹都殺害朝廷大員的神秘兇手…”關懸鏡幽聲低語,“連薛燦都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提醒薛燦勿忘復國報仇…宮柒,我懷疑…這個人…也許就是楊牧的哥哥,楊越。”
“啊?”宮柒驚吼一聲,“那人死了,死在火海里,關少卿,您該早些歇息了,怎麼都說起胡話了。”
關懸鏡示意宮柒聽下去,所有看似不可思議的猜測,隱隱都有線索穿引,就好像是,慈福庵神秘的病婦,古老湘南的侯爺獨子,亂墳崗哀怨的壎聲…
所有讓人無法想象的猜測,最後都變作可怕的事實,關懸鏡不敢再忽略自己任何一個猜測。
“除了楊越,我想不出還會有誰會幫薛燦做這麼多事。”關懸鏡繼續道,“他還活著,卻沒有去找薛燦和自己的弟弟,為什麼?”
——“為什麼?”宮柒哪裡能猜出個鬼。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宗廟的大火裡身受重傷,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可能被大火燒的不輕,他不想薛燦愧疚,弟弟傷心,他寧願人人當自己已經死了。”
宮柒狠拍大腿,用力太重疼得直咧嘴,“有道理!猜測說的也煞有其事,屬下什麼時候才能和您一樣厲害?”
“只是猜測,卻不能忽略猜測。”關懸鏡深吸了口氣,也覺得真有些乏了,“是真是假,得試過了才知道。要真是楊越在背後行事,他的親弟弟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