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鬼手,還會嫌棄別人的手麼?你是我最親的人,當然是你送我出嫁。我記得婆子你說過,年輕時你也沒少替活人描妝,還臭美的很呢。”
“描妝事小…傻阿容不通情/事,這才是婆子我最該教你的。”芳婆衝櫟容神秘的招了招手,“來,婆子有話對你說。”
櫟容湊過耳朵,才聽幾句臉就漲成了豬肝色,急急躲著道:“真是為老不尊,一把年紀還扯這事…說的好像你有過什麼一樣?”
芳婆臉上掛著得逞的笑,“別的待嫁女有親孃嬤嬤教導,你就我這個老婆子,我不管誰管?來,還沒教完。”
“這麼多年你待著莊子裡,你也會?”櫟容叉腰,“沒點過燈的教我,我還怕你教錯呢。”
芳婆斜看櫟容,低緩道:“這些年我教你許多,哪樣出過錯?”
櫟容啃著手指,回憶著打小芳婆對自己的教導,好像還真都是那麼回事兒…芳婆知道許多,描妝一絕,古今匯通,她知道關懸鏡騎得白馬是御品白蹄烏,她連薛家的烏金都知道許多,自己說給薛瑩聽時,薛大小姐的雙眼直冒光,對自己刮目相看…
這不都是芳婆教自己的麼?
櫟容軟下表情挽住了芳婆的手肘,嘿嘿一笑倚上了她的肩。
芳婆哼了聲,繼續又道:“閨房趣事,得兩個人一起得趣,薛燦疼你不假,但在那檔子事上,看著也是個莽撞人,聽婆子和你慢慢說…”
櫟容細細聽著,一會兒仰頭大笑,一會兒又攥著手心羞紅了臉,芳婆撫上櫟容歡喜的臉,老目裡是深深的欣慰。
芳婆轉身又看向雅苑外,滄桑的眼裡,又溢位重重的迷霧。
“芳婆。”櫟容回味過來,“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爹在時也說,猜不透你怎麼會留在櫟家這個小莊子裡…”
芳婆扭過頭,理了理櫟容的衣裳,“我見過的死人比你見過的活人都多,一把年紀知道多些也是正常。留在你家莊子?亂世禍紅顏,和死人為伴才能得安生,櫟老三又沒虧待我,這不,連寶貝女兒都甩手丟給了我。”
櫟容鬼鬼笑著湊近,嘀咕著道:“那你剛剛教我的…你又有沒有過…”
芳婆皺如菊花的老臉也沒有波瀾,“你猜呢?”
櫟容咬唇想著,芳婆直立起身,拂過屋裡每一處精緻,眉間冷冷清清。
七月初七,是薛燦和櫟容大婚的日子。那天的湘南如同夢中之城,滿城盡披紅緞,如霞光普照,百姓們都湧上街頭,張望著張燈結綵的紫金府。
年紀大些的湘南人都還依稀記得,上回這麼熱鬧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也是薛家娶親,薛家獨子娶了位異鄉的辛氏女子,也許了人家這樣的榮光。
二十多年彈指劃過,薛家不僅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還得了皇上冊封成了周國侯爵,小侯爺隨了父親的步子,娶得又是位來自異鄉的夫人。
湘南百姓也好奇得了薛小侯爺青睞的是什麼樣的女子,有人說,那女子出身高貴氏族,和紫金府是頂頂的般配,也有人說,那女子和辛夫人一樣,不過是占卜得來能興旺薛家的平民夫人,還有人竊竊私語,說好像見過小侯爺馬背上帶過一個陌生女子,可那女子生的很是奇特…
紫金府裡,已經從大早忙到了現在,關懸鏡注視著忙忙碌碌的府中婢女,他已經兩天沒有看見櫟容,湘南習俗,待嫁的女兒家最後兩日都邁不出閨門,櫟容欣喜又期盼的待在雅苑裡,等著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等著嫁給自己鍾情的男人。
而自己…關懸鏡自嘲嘆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己孤零零晃盪,倒像是一個笑話。
關懸鏡有許多話想對櫟容說,他不敢奢望自己能讓櫟容傾心,他只想知道櫟容是不是真的考慮清楚,一入侯門深似海,紫金府看似平靜祥和,但關懸鏡隱隱有一種感覺,表面的安生下,也許早已經暗潮洶湧。
他渴望在櫟容大婚前撥開層層疑雲,但他耗盡畢生所學也是一無所獲。
事已至此,自己只有送嫁心儀的女子,苦澀的祝福她和薛燦白頭到老吧。
心裡這樣想,關懸鏡卻不由自主走近雅苑,院裡穿紅色喜服的丫鬟嬤嬤小跑著張羅,也沒人留意到關懸鏡悄悄走進,關懸鏡魔怔般駐足在院子裡,痴然望向櫟容的妝閣。
梳妝檯前,櫟容攥衣凝目,手執妝筆卻良久未動。鏡子裡,是一張白璧無瑕的美好面龐,肌膚吹彈可破,眉如遠山唇如點朱,嬌俏的鼻尖動也不動,彷彿櫟容也有些不大認得鏡裡那張臉。
——“想好描什麼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