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容也好奇這個,忍不住轉身去看薛燦,顏嬤更是聽得出神,前傾著身體動也不動。
——“也是阿姐無意中點撥了我。”薛燦道,“阿姐教我冶金術時說,朝廷喜歡純度高的烏金,冶金越精,烏石浪費的也就越多,這其中廢棄的石頭,裡面其實還有不少可以提煉的金子。礦堡日夜趕工,沒人會再去反覆冶煉被看做廢棄的烏石,但對於我們,有的是工夫反覆冶煉,金子雖然所剩不多,但也足夠這些人的日常吃穿用度。”
“原來如此。”辛婉一陣驚歎,“九華坡這麼多人靠著廢棄的烏石就能自給自足…燦兒這樣的智謀,太子虔要還活著也該自嘆不如吧。”
顏嬤眼裡閃光,“大小姐不過就是教上幾句,小侯爺居然參悟出這麼多,做成許多大事…老天有眼,佑澤姜氏一脈吶。”
“有人,有兵器…”辛婉支起身,“剩下的…就是可撐天下的財富,能支撐人馬殺入鷹都,再匡扶姜國。”
薛燦點頭,“一是時機,二是錢銀。我原以為錢銀最重要,鷹都一趟,見到朝廷腐朽,太保乖張,殤帝更是廢人一個。湘南起事,一定會得沿路不少響應,沒了紫金府源源不斷的財富,鷹都國庫也支撐不了多久。我座下雖然不過千餘人,但孰勝孰負真的不好說。”
薛燦凝看辛婉,黑目露出自責,“之前也怨過夫人,以為夫人是為了討好戚太保和殤帝…夫人苦尋雍華寶藏,我也只當你是為了保住紫金府的榮華富貴。去過鷹都,我才明白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櫟容心裡湧出對辛婉深深的心疼,身為女人,她掌管著恢弘的紫金府,又要斡旋在危機四伏的朝廷中,又要顧念家中收留的亡國皇孫,她志在復國,又手握那麼多人的性命…她獻金朝廷,不斷填滿朝廷大員的慾念,磨去他們的銳志,她用烏金為湘南換來多年的安定,湘南這些年賦稅減輕,百姓安居樂業,對薛家感恩戴德,湘南更是成為南方第一城,地位不容小覷。
辛婉用不計其數的烏金設下一盤宏大凶險的賭局,要是贏了,就是為薛燦鋪下將來的復國之路;若是敗了,就是和烏金一起灰飛煙滅,再無崛起之日。
薛燦端正身體,對辛婉鄭重叩首,櫟容趕忙也學著他的樣子對辛婉行起跪拜大禮,把腦門磕得生疼。
辛婉眼中熱淚滾滾,悵然又道:“只可惜…還是找不到雍華寶藏。燦兒胸藏大略,可就算能殺入鷹都,完成復國大業…天下百廢待興,帶著一無所有的姜人,又該怎麼繼續?國家窮困難安,復了國也還是會被別人覬覦,後面的路只會更難走。”
辛婉站起身去扶跪了許久的薛燦夫婦,“既然關懸鏡已經發現了所有,起兵看來也指日可待,紫金府所剩的烏金應該能支撐一陣,餘下的,我再好好想想…我再想想…”
辛婉掠過櫟容純良的臉,愛憐道:“好孩子,燦兒志縱千秋,要是敗了,你跟他走的就是條不歸路,你不後悔?”
櫟容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回來前關懸鏡還問我,明知是不歸路我也敢走?都還沒走,哪知道是不是真的死路,薛燦敢走的,我也敢。”
薛燦快慰笑著,執起櫟容的手,“世上敢陪著我由生到死的女人,也就阿容一個。這麼說來我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辛婉沉默片刻,低沉又道:“說到關懸鏡…你打算如何處置?”
屋裡嘎然無聲,薛燦看向櫟容,面色有些凝重,轉身對辛婉道:“他是一定走不出九華坡的…”
“你對他有惻隱之心?”辛婉神情嚴峻,“要成大事,最不能婦人之仁,滅姜雖然不是關懸鏡所為,但他是戚太保身邊的人,心思縝密,智謀讓人驚歎,就算關懸鏡沒有做錯什麼,也絕不能…留下這個禍患。”
辛婉挑起鳳目注視著櫟容,“阿容可以說是夫人心狠,但對別人心慈,何嘗不是對自己人的狠心。”
櫟容咬唇低頭,“我知道…”
“想想姜人流過的血。”辛婉顫聲道。
“我會讓關懸鏡走的體面。”薛燦攥住櫟容的手腕,“夫人放心。”
辛婉垂目微頓,抬眼道:“君子赴死,不必見血。我會讓人送一壺鳩酒去九華坡,他走的會很快。你們相識一場,要真是燦兒你動手,怕也是會有些愧疚吧。”
薛燦低聲又道:“宮柒還在府裡,明天,我會告訴宮柒,關懸鏡誤入後山,大雨坡滑,他失足掉進谷底,屍骨無存…關懸鏡是個查案入魔的人,昨天他忽然騎馬衝出紫金府,宮柒也是親眼看見的,這位好奇心太重的少卿大人,有什麼閃失丟了性命,應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