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歸一事,我一度想要他們生不如死是真的,無法否認他們的才情亦是真的。
“兩個那樣出色的人,你們在察覺到我的用意之後,卻什麼都沒做過。
“沒錯,我算計了秦樺,又利用你們夫妻兩個。
“但,我是真小人,你們卻是偽君子。”
說到這兒,陳嫣牽出不屑的笑容,“太蠢了。
“其實你們只需命人知會他們一個,他們就會設法鉗制住我,更會在同時救你們走出困境。
“可是你們沒有,躲在遼東得過且過,定是盼著我放下執念,甚至於,盼著我如願,讓他們客死他鄉。我就是看出你們這種心性,才有恃無恐的利用。
“眼下多好,你們為費力不討好、兩面不是人現身說法了。實在有趣。”
陳嫣語氣輕緩,袁琛、秦樺聽在耳裡,卻是不亞於被人一次次無情的掌摑。
一席話,何嘗不是蔣徽敲打他們之後沒有道出的弦外之音。
陳嫣從容起身,走出門去。
郭媽媽迎上前,笑道:“您隨奴婢來,我家夫人想跟您說說話。”
陳嫣頷首一笑,“有勞。”
郭媽媽在前引路,去往書房,心裡忖著:若不是事先知情,見到陳嫣這個人,聽到方才那些話,她真沒辦法反感、打怵,甚至於,會因為今夜所見所聞生出好感。
蔣徽見到陳嫣,笑容和煦,語氣亦是:“氣色好了很多。”
“有麼?”陳嫣眉眼間亦有了笑意,“大抵是思慮少了些、睡得多了些的緣故。”落座之後,“聽話音兒,你已見過袁琛、秦樺?”
“對。”
陳嫣心念數轉,“要我過來,該是已經想好了懲戒我們三人的法子。”
蔣徽不答反問:“你呢?之前可有打算?”
陳嫣眼神坦誠,“我先前想著,過一兩日,便去大理寺投案——我總要料理一下身後事。”
蔣徽這才道:“投案就算了,照章程走,讓人告發吧?”
陳嫣目光微閃,笑了,“明白了。也好。”
蔣徽笑問:“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沒有。時機未到。”陳嫣歉然地欠一欠身,“改日吧,可以麼?”
蔣徽並不勉強,“好。隨你。”
隨後,陳嫣起身道辭,蔣徽送了幾步。
郭媽媽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兩個女子,都夠邪門兒的——說的分明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之間又有著那樣深重的糾葛,神色卻是閒適柔和,態度亦是相敬如賓。
今日,是陶城、薛媽媽不在府中當值回家的日子。
兩個人對董飛卿詢問的事,真是所知甚少,一再賭咒發誓,承諾日後會聽命行事。
董飛卿見狀,便沒再做無用功,打發二人離開。
蔣徽還在書房,伏案記錄已經做出的香露、香料、香球的名字和數量。
董飛卿進門後,把帶回來的荷包遞給她,“叔父、嬸嬸給你的嫁妝。”
這是他或自己都推不掉的,蔣徽心知肚明,便笑著接過,開啟來,入目的是銀票,隨口問:“多少啊?”
“我沒敢看。”董飛卿笑說,“怕嚇著。”
“回頭讓劉全存到銀號去。”她那幾幅畫都賣出去了,後續的銀錢已經到手,也要取出一大部分,存到銀號去。
董飛卿指了指她手邊的紙筆,“我得寫封信。你忙完沒有?”
“差不多了。明日再說。”蔣徽讓到一旁。
董飛卿鋪開一張信紙,走筆疾書,片刻後便停下,皺眉看著分叉的筆,“這是誰買回來的破東西?”
“我啊。”蔣徽心平氣和地道,“平時記賬什麼的,犯不上用太好的。這種可便宜了。”
“……”董飛卿只好忍了,把筆放進硯臺,把分叉的毛捋順。
過一會兒,他又停了手:不但分叉,還掉毛。
蔣徽要幫他換一支狼毫之際,驚訝得張了張嘴:
這廝竟信手甩了甩筆桿,在地上留下幾個墨點。
“讓你貪便宜。”他說。
“這是什麼壞習慣啊?跟誰學的?”
他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打小就這樣。”
“……”蔣徽看著他運了會兒氣,轉身取來抹布,擦掉地上的墨點,末了道,“這毛病要改。”
董飛卿理直氣壯地反詰:“你改了貪便宜的毛病才是真的。”
蔣徽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