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同又一次溼了眼眶,他想到他幼年時的記事,斷井頹垣,無衣無著,他讓輔國公府的人帶走,送到老國公面前,滿身滿心都是狼狽。沒有經過的人,難以明白那是怎麼一種無依無著。
他長大後熬得住獨自做生意,沒有臂膀,國公不在家時,就沒有近些可以商量的人,看外面滿眼是人,望心裡寂靜孤單。撐過來了,與他內心苦苦不能忘記的舊事不無關連。
他曾經掙扎在生死線上,對著眼前有酒有肉,哪怕落腳是個破屋子,也理當心存感激。
他這樣過了很多年,然後,他有了紅花,他有了和紅花一樣嘰嘰喳喳話不停的女兒。
每天他回家見到母女兩個,和不管出身好不好,但實際上卻是侯夫人親戚的大路女婿,他都會想想老國公,不知道他臥病在床的日子好不好過?
聽說小十公子長大,萬大同盼著老國公能和自己一樣快活。
這兩年萬大同留在京裡沒有回邊城,但他的心裡沒有一天不想想老國公。
侯夫人寶珠一動,萬大同一身功夫,不用說也是跟去的人。他本來想到不管自己出外行走過多少回,哪怕再習慣,是不如在家裡好,他本來沒有想過讓紅花母女同行。
但母女真的同行,萬大同又覺得這才叫圓滿,面對老國公時哪怕不說,也是全家人的敬意在眼前。
他一面湧淚,一面湧笑,一面看著女兒又小飛蝶似的亂轉著,又試了一件新衣裳。
紅花辛苦歸著的衣物,就這樣讓小紅破壞著。但紅花也沒有說女兒,反而和丈夫一樣,含笑眸光裡含著溼潤,一半兒心思在回憶裡。
紅花到安家門裡的時候,肯定比此時的小紅花大。但隨足母親的小紅花,此時稚氣和活潑,都有讓紅花看到自己之感。
她的腦海裡回想的是當年戰戰兢兢讓被賣,擔心主人罵,擔心媽媽打,小小的孩子憋屈滋味兒,這好些年過去紅花還記得。
再看她的女兒,金首飾珠首飾玉首飾,兩個奶媽圍著她,找上門的女婿大路也對她很好……這一切,全是四姑娘帶給紅花。
四姑娘要出遠門兒,紅花怎麼能不跟去侍候呢?
雖然四姑娘侯夫人寶珠有讓紅花留在京裡照看家的意思,但袁國夫人還不老,要說頭髮白,她早就白了不是?國夫人能照看,紅花還能跟隨她的四姑娘再效力兩年。
還跟那年小爺一意孤行往山西去,紅花陪著四姑娘隨後跟上一樣。主僕又能有機會同行同上路,紅花怎麼能不去呢?
就是沒有為老國公的地方,紅花也先有許多的理由要跟去呢。
“娘,給我再換一件,”小紅花興奮的把她搖醒。禇大路跟後面過來笑:“又叫娘了,不是教給你,叫母親嗎?”
紅花對他笑笑:“沒事兒,也得會這麼的叫。”把另一件衣裳給女兒披外面,並不穿好,她就是個玩。點著她的小鼻子,紅花柔聲:“你呀,你得記住,你雖然不是奴才,卻是個奴才秧子。”
“嗯嗯,”小紅花對這話早就聽過許多遍,又討衣裳,點動小腦袋,把新衣裳帶走,和禇大路嘻嘻哈哈走去一旁玩耍。
燭光中,一個高身影,把另一個矮身影籠罩住,看上去親密無間。情不自禁的,萬大同伸出手,紅花伸出手,夫妻悄悄的握到一起,相互對視一眼,不用說出來,濃情蜜意也飛上心頭。
他心頭想的美好,和她心頭想的滿意,也就由眼光中讓對方知曉,互相到了對方心中。
不管萬大同是出於對老國公的感激,還是紅花是出於對寶珠的感激,這出發點並不一樣,但在指尖碰觸到的那一刻,夫妻心中重現對彼此的柔情。
有了這些肯成全的人,才有了夫妻。他們有什麼理由不更喜歡對方,更在乎對方呢?
“俏皮”紅花輕輕的笑著,把身子對萬大同依偎過去。萬大同的手也要撫到妻子髮絲上時,“娘,娘,再換一件新衣裳,”小紅花一溜煙兒的又跑了回來。
夫妻急忙分開,小紅花也感覺出不對,懵懂睜大隨母親的靈動大眼睛,左看看父親,右再把母親做個端詳。
紅花“撲哧”一聲樂了:“你啊,真是個頑皮小鬼兒。”
“隨你娘,隨的像。”萬大同輕咳一聲,嚴肅的補上。
……
加喜滿月這一天,不平靜的人不止一個。
頭一個是太子,一早加壽和平時一樣到來,兩個人相對笑得不言而喻。你給我一筷子饅首,我給你一塊燻肉的吃完早飯,加壽笑嘻嘻為太子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