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望著那漫天飛舞的亂雪,道:“不錯,你聽得是真的,黼兒,的確是英妃所生,是朕的兒子。”
雖然是滿殿的臣子,但此刻卻無半點聲息,靜的幾乎連外頭風吹著雪,旋著落地的聲響都聽得十分清晰。
夏朗俊背後發涼,察覺冷風侵來。
原來方才不知什麼時候,竟出了一身汗,此刻被風一吹,便悚然生寒。
夏朗俊口角發澀:“但是……當初聽聞宮內失火,娘娘跟小皇子不是已經被……”
趙世道:“那是因為,英妃知道朕容不得那個孩子活著,所以她故意在朕面前演了這一場戲,她不惜一死,好讓朕死心,好讓那孩子……得一線生機,活下去。”
耳聞流言是一回事,親聽著皇帝說起這舊日隱秘,連夏朗俊也不知說什麼了,只是僵立原處。
趙世合眸嘆息,不管過去多久,只要一提此事,就覺風火撲面,頭目森森。
趙世道:“當初宮中有個內侍叫做杜雲鶴,是他偷偷地將那孩子帶出宮去,交給了太子,才有了今日的黼兒。”
每個人桌上的酒都涼了,臣子們呆若木雞。
夏朗俊終於鼓足勇氣,復又問道:“既然是陛下的親生骨肉,又為何……當初竟容不下他?”
只聽皇帝道:“因為蕭利海是遼人,所以朕不想有個遼人血統的皇子。”
夏朗俊張了張口:“然而……”想說什麼,又有點不太敢。
趙世道:“你想說什麼?”
夏朗俊垂頭,想了片刻道:“臣覺著,似是殿下……殿下……”遲疑了會兒,終於深吸一口氣,道:“殿下打小鎮守雲州,抗擊遼人,從來戰功卓著,且從北到南,所向披靡,正是我大舜的戰神一般,在陛下說明此事之前,誰都不知道、也萬難去想殿下會跟遼人有關。”
趙世道:“那如今你們已經知道了,天下人已經知道了,又是如何?”
夏朗俊道:“天下人的想法,臣不敢妄言,然而以臣淺見……若因是英妃娘娘所出就否認了殿下所做的一切,未免……有失公道。”
趙世不語,忽地旁邊有人出列道:“夏御史這話有些不妥。”原來出言的乃是戶部邵侍郎。
夏朗俊回頭相看,見邵侍郎朝上行禮,說道:“臣覺著,雖然如今跟遼人議和,但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況當初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這趙黼又被蕭利天帶走,如今只怕已經歸順了大遼,先前他鎮守雲州對抗遼人,如今迴歸遼國,將來未必不會相助遼人對付我國!故而當初陛下所做,乃是明智之舉。”
夏朗俊皺皺眉,道:“是誰說殿下歸順大遼了?”
邵侍郎道:“先前坊間有許多傳言。還說遼帝有意讓趙黼繼位,可見畢竟是他們遼人一條心……若說改日帶兵揮師南下,跟我大舜反目相向,也未嘗不會。”
夏朗俊道:“不錯,遼帝看好殿下的流言我也聽聞,但如今呢?若此事是真,如何這會兒毫無訊息?”
兩人針鋒相對,群臣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有人贊同邵侍郎,也有人覺著夏御史所說有理,各持己見,只不好當殿長篇大論。
趙世在上,默然看到現在,因笑道:“好了,說了這半晌,也沒個著落,酒都涼了。”因命內侍又熱酒來。
群臣哪有心情喝酒,都只做個樣子而已。
靜王見氣氛如此,便打圓場道:“今兒大節下,極好的日子,父皇還是放開心懷,兒臣這杯酒,祝父皇龍體安泰,盛世太平。”說著便跪地奉酒。
王治接了,轉給趙世。趙世點頭道:“如今朕身邊兒,只你一個了。你從來便最是懂事,又從來安靜穩妥,可知朕也想你一直如此,置身事外,遠離是非。”
靜王垂首聽著:“是,兒臣明白。”
趙世道:“你明白麼?”
靜王怔忪:“父皇……是何意思?”
趙世垂眸看著杯中酒:“你可知道,當初為什麼要封你為攝政王?”
靜王道:“這……”
趙世一笑,看向底下群臣,道:“可有哪位愛卿明白朕的意思?”
群臣面面廝覷,有人道:“這自然是陛下看出靜王殿下向來仁德賢能,是以才肯重用。”
也有人道:“殿下自從輔佐朝政,事必躬親,很是勤政,叫人激賞,可見陛下並未選錯人。”
讚揚聲四起。
趙世卻不甚理會,只看向白樘:“白愛卿,你可知道麼?”
白樘出